第58章
白千景还是一颗蛋的时候，并不知道破壳之后会发生什么——比如，估计从来没有一只孔雀会在破壳后和一只狐狸对上视线。
“呜哇，好小。”面前的狐狸和孔雀出生自带记忆中的狐狸有些不一样，他不是橙色的，也不只有一条尾巴。
这是一只有着九条尾巴的白色狐狸。
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狐狸，都会吃鸟——记忆是这么告诉他的。
小小的孔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将自己缩回蛋壳里，打算等到猎食者离开再去找父母。
“别看了，我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了。”小九尾狐在他面前坐下，偏过头舔舔尾巴上的毛，“这里除了你，没有别的鸟。”
小孔雀：“……”
这里的鸟都被你吃光了吗！
“晚上会下雨，你如果还没破壳还好，破壳了的话，绝对活不过今天晚上。”小九尾狐站了起来，用一条尾巴探进蛋壳里晃了晃，示意小孔雀爬上来，“我带你去我家吧。”
“啾啾叽？”小孔雀还太小，只能发出这种声音，看着面前毛绒绒的大尾巴，他试探着把爪爪抓了上去，结果小九尾狐的尾巴毛太滑溜，根本抓不住。
小九尾狐转过头，一狐一鸟对视良久，九尾狐叹了口气，上前来张开嘴，把小孔雀叼在了嘴里。
小孔雀在他嘴里战战兢兢，生怕下一刻就会被他吃进肚子里。
然而小九尾狐带着他穿过树林，绕过山包，越过河流，最后来到了一处到处都是狐狸的村庄。
于是小孔雀更惊慌了——不会是要把自己分吃了吧！
一路上九尾狐和许多狐狸打了招呼，停在了一家冒着炊烟的小院子门前，用尾巴拍拍门，没一会儿里面走出来一对夫妻，男人看起来是个教书先生，女人则是面善的妇人。
“汀儿回来了。”安夏把小九尾狐抱起来，结果黎汀从嘴里吐了一个小毛球出来，吓了安夏一跳：“哎呦，这是什么！”
九尾狐变回人形，留下了尾巴，看得小孔雀羡慕不已，黎汀抖抖尾巴，丢下几片蛋壳在脚边：“我不知道啊，我在树林子里捡的。”
“让爹来看看。”黎东堂蹲下捡起蛋壳，放在手中捏捏蛋壳硬度，再看看地上正自己站起来抖羽毛，小得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踩扁的小孔雀，惊道：“呦，这可不是一般孔雀啊。”
“不一般在哪里？”小黎汀非常求学好问，然而黎东堂想了半天也只能重复一遍：“就是不一般，你没瞧见他的双亲吗？”
“都好几天了，等到他破壳都没看见什么人。”黎汀尾巴晃来晃去，“我应该是哥哥吧？”
安夏与黎东堂对视一眼，狐狸一般都是一胎多子，奈何安夏身体不好，家中也就只有黎汀一个独生子，小九尾狐一直想要个弟弟，敢情把这小孔雀捡回来是想当弟弟养？
“咳咳，”黎东堂清了清嗓子，“虽然他才刚破壳，但鸟类的年龄都是从还在蛋里就开始算起的，汀儿啊……”
黎汀不解地停下了摇晃尾巴的动作，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爹？”
“你恐怕得叫他一声哥哥。”黎东堂忍着笑，看见黎汀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捡都捡回来了，可不能再丢了啊，你娘亲不是说过吗？汀儿要当个什么样的小狐狸？”
黎汀看着比自己还小的小孔雀，干巴巴道：“汀儿要当个有担当的小狐狸。”
小孔雀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这天开始，他有了一对狐狸养父母，还有一个不情不愿叫哥哥的狐狸弟弟。
……
几年后。
“千景又跑到哪里去了？”安夏找到刚从私塾回来的黎东堂，焦急问道，“汀儿是不是也跟着他一起出去了？”
“他们俩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黎东堂安慰着娘子，揽着她的肩膀往回走，“千景虽然太过活泼了些，还是很负责任的，这会儿应该是在山上。”
“又在挖他的小石头？”
“那可不是小石头。”黎东堂笑道，“这小子挺有天赋，对玉石有独特见解，我看他啊，将来一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被黎东堂夸上天的花孔雀的确正带着黎汀在山头上，只不过比养父母想得要更“冒险”些——白千景背后生出双翅，刚换过羽毛的翅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负责用大尾巴卷着他的黎汀连连回头看：“好了没！我的眼睛要被你的翅膀闪瞎了！”
“谢谢夸奖！”白千景哈哈笑起来，手上的小凿子终于将悬崖壁上的一块玉石原料打了下来，他扇动着翅膀向上飞去，黎汀听见他扇动翅膀的声音，知道他搞定了，起身正要把他拉上来，不成想一阵风吹来，白千景的长发被吹起糊了他一脸，花孔雀一惊，抬手间只握住了小凿子，另一只手中的原料掉了下去，“我的宝贝！”
黎汀也跟着吓了一跳，转过身试图把他拽上来，结果尾巴上那人一松，竟是掉了下去：“千景！”
小狐狸趴在悬崖边朝下看去，什么也没看见，他着急地叫着白千景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才看见熟悉的孔雀翅膀在下方一处探出的石台上挥动了两下。
黎汀松了口气：“你能上来吗！”
“……等着！”白千景的声音还算有中气，听起来并没有受伤，小狐狸又不会飞，半大的少年只好担忧地等待着兄弟的出现，幸好没多会儿白千景就爬了上来，黎汀赶紧拉了他一把：“摔伤没有？”
“长着翅膀呢，怎么可能摔伤？”白千景将藏在翅膀下的玉石原料展示在他面前，笑得咧开了嘴：“嘿嘿，好看吧？”
“下次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决定了，不然我就把你藏宝贝的地方告诉娘亲。”黎汀的威胁非常有作用，安夏一直担心白千景某天会因为这些石头送了命。
白千景正色保证道：“听你的，都听你的……我们现在去把这个卖了吧？”
“你不是要藏起来吗？”黎汀闻言愣了一下，花孔雀最喜欢把各种宝贝珍藏起来，不太喜欢的才会拿出去卖，他方才还为了这块原料差点摔死，怎么说卖就卖？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白千景收起翅膀，又拍拍他的尾巴，“收起来，哥哥带你去赶集！”
两个少年互相搀扶着，朝山下走去，白千景的腿似乎有些瘸，黎汀注意到后问了两遍，他却摆摆手表示自己好得很。
市集一如既往地热闹，白千景找到了经常收他玉石的老主顾，将那块原料卖了个好价钱，黎汀接过他递过来的银票，还没等他捂热乎再揣进兜里，就被白千景拉着来到了一个摆满了各种花种或是花卉的摊子前。
“这个，这个，还有那边三样，”白千景一手叉腰，大手一挥，“全都要了。”
半晌之后，黎汀怀里抱着两盆花儿跟在白千景屁股后面回了家，安夏看见他们俩没有缺胳膊少腿，长长出了口气，没好气地拍拍白千景身上的灰尘：“你们两个混小子，迟早把我吓出病来！”
“不会的啦，安姨你放心吧。”白千景安慰着她，把人哄得喜笑颜开才去找黎汀，小狐狸正对着几盆开得正盛的花儿发呆，听见身后脚步声，低声道：“你差点摔死，就为了给我买这几盆花？”
“不然呢？”白千景蹲在他身边，“我就你一个弟弟，不给你买，难不成给村头那只小胖狐狸买？”
黎汀被他的话逗笑，叹了口气道：“下次不许这么拼命了，我也能赚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