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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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驱傩的仪式遍布民间,过去一年的忧愁都将在傩翁和傩母的词中散去。
程行礼和郑岸进城后没有随驱傩队伍继续走,程行礼把拓跋瑛三人唤了出来。可跟着跑了许久的友思喊着累,便缠着拓跋瑛去买东西吃。
程行礼站在路边看那欢声队伍远去,郑岸说:“吃东西吗?”
程行礼看郑岸买了份冒热气的东西,说:“这是什么?”
“粘豆包。”郑岸笑着给程行礼递了块,“你尝尝。”
程行礼尝了口,只觉入口香甜,软糯且带着一股豆香,不禁赞道:“好吃。”
“永州有家铺子做这个一绝,等回去了我给你买来尝尝。”郑岸说。
程行礼忙道:“不用!等回去了,我自己去买就好。”
穿城而过的支流河在这儿拐了个弯,岸边种着柳树,围着栏杆以防有人掉下去。郑岸把没吃完的粘豆包放在栏杆上,凝视程行礼,说:“你是怕我继续缠着你,还是不想麻烦我?”
程行礼一怔,答道:“自然是不想麻烦你。”
“可我想被你麻烦,”郑岸双手朝后地撑在栏杆上,本是潇洒模样眉宇却带着愁,“知文,说真心话,你是不是还怨我来着?”
“没有,我怨你做什么?”程行礼觉得郑岸喝多了,又开始胡言乱语。
细微的风穿插在两人身间,郑岸叹了口气,说:“因为我感觉自己离你很远。”
程行礼避开郑岸的眼神,说:“你我咫尺距离,不远。”
郑岸却说:“但也有话说,咫尺天涯。”
“你喝多了。”程行礼不想跟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人说话。
郑岸笑了下:“男人真喝多了,是不会说话的。”他吃了块粘豆包,沉默须臾又问:“待会儿要不要去逛逛?”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变让程行礼习以为常,答道:“算了,夜深天冷,咱们回去吧。”
“也行,方才来时我看已经有人在院里烧了庭燎,霜天压白地,好看得紧。”郑岸笑着说,“这种景色在长安可见不到。”
那边的友思三人吃完东西朝他们走过来,程行礼嗯了声。
友思走近后,郑岸给他塞了块粘豆包,说:“好吃吗?”
友思这娃子忙不叠地说好吃,还想吃时,发现郑岸已把剩下的全喂给史成邈了,嘴一撇顿时不高兴,拓跋瑛只好带他重新去买。
“你怎么不去?”郑岸踢了脚蹲在边上背个包袱的史成邈,心想干嘛在这儿碍眼?
史成邈做势就要哭,程行礼赶忙给安慰他,并叱责郑岸:“你踢他做什么?”
“我没踢!”郑岸说,“就碰了下而已!”
史成邈指了指自己的屁股,意思是痛。程行礼也不好脱了去看,只说郑岸别胡闹。
可哭起来的史成邈不停,郑岸被吵烦了,吼道:“别哭了!”
但这样震慑不住史成邈,他拉着程行礼的袖子,哭着说:“我要我爹!我要我爹!”
“别哭,别哭,等会儿我们就回去好吗?”程行礼搂着他轻声安慰。
史成邈不听,只呜呜呜地趴在程行礼肩头哭。
“好了!等会儿就去找你爹。”郑岸拉开史成邈,略有些不耐烦,“你再哭我就把你扔了!”
史成邈抽抽嗒嗒,不说话。
程行礼轻声细语地说:“你对他这么凶做什么?方才是你做错了。”
“那他一直哭,要是把眼睛和脸冻坏了,仆固雷会找我拼命的。”郑岸想起下午仆固雷说他俩在谈情说爱的话,顿时来了痞性,揶揄道,“到时候你又不保护我一下。”
这话没头没脑的,程行礼转身去擦史成邈的眼泪,无奈地说:“你还打不过他?”
“打不过啊。”郑岸坏笑着靠近程行礼,“他比我年长,饭吃得都比我多,我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说着他就犯贱似的用胸膛顶了下程行礼肩,说:“我被他打,你帮不帮我?”
“不帮,你自作自受。”程行礼带着史成邈走远几步,离开那如火般的胸膛。
“那要是拓跋瑛被打呢?”郑岸问道。
程行礼答道:“会啊。”
郑岸不解:“凭什么?!”
程行礼:“他又不手痒脚痒。”
这话气得郑岸站在原地直跺脚,擦完眼泪的史成邈戴着毡帽,一张娃娃脸很是率真。程行礼拢好他身上的衣服,回头欲叫上郑岸去找拓跋瑛。
怎料转头瞬间,鼻子就撞上个坚硬东西。那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程行礼捂着鼻子后退数步,眼中也泛起了泪。
本想吓程行礼一跳的郑岸见闯了祸,忙道:“没事吧?我看看,我看看!”
程行礼捂着鼻子摇头,泪珠滚出了眼眶。
“摇头干什么?”郑岸焦急道,“给我看看,来!擡头!”
他擡起程行礼的脸,彼时明月照柳,柳树下盛着皎洁月华。参差的月影和两岸边的节庆灯火早拢了过来,郑岸和程行礼呼吸交错,对方一双含情眼聚着泪水,似带着愁色的琥珀瞳映出郑岸诧异的面孔。
郑岸也看着程行礼,重重呼吸几下后,用手掌覆在程行礼口鼻处好几次,继而比了比他的身量,颤着声音问:“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