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2一切真相

尾声2一切真相

修罗大帝的九幽业火,能焚毁世间一切。

树下灰白色的灵体在火焰中变成焦灰，一寸寸燃烧殆尽。

连穆目眦欲裂，背后映出高达百丈的照夷巨影,近乎遮蔽整个穹苍，他眼中已毫无理智可言，只有疯狂席卷的杀性与怨恨！

这一剑若是劈下,整座菩兰城都会顷刻化为乌有！

“去死！”连穆嗓子高喊到破音，“给我去死！！！！”

然而剑影只落下一半,便被同样强悍的金影阻挡,再无法推进半分。

晅裴面容出现在连穆眼前，同样在嘶吼：“二哥,事已至此,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滚！！”连穆不管不顾的向下重重一劈，“你懂什么，你他妈懂什么！！！都给我滚！！！”

金色剑影似乎承受不住重压，被骤然压下一寸！晅裴脸色微微发白,望着神色癫狂几欲成鬼的兄长,他道：“就算你复活了父君，又有什么意义？强逼父君认可,你想要的,当真是这个吗？”

“二哥,别再自欺欺人了！”

“……”连穆瘆人的目光锁定住晅裴,他似乎根本听不进晅裴的话，又或者是在逃避,“你要为了救他拦我？你信不信！”

“二哥！”晅裴用比他更大的声音打断，“你心知我不是为了少狰，我是为了你！用青珝的手制造满城杀孽,用无辜的鲜血复活父君，你这样报复了他们，当真觉得快意吗！”

连穆一愣，血红的双眼中出现一抹挣扎，可很快又被偏执覆盖：“他们对不起我，他们应该向我道歉，他们就该向我认错……应该是这样的，我没有错，错的都是他们，是他们对不起我！”

在被尸鬼撕扯啃噬□□与魂魄的日日夜夜，唯有这个念头支撑他最后一缕残魂在鬼蜮苟活。

所有对不起我的人，都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向我痛哭悔过！！！

连穆迷惘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诡异声响，雪白面颊爬上愈来愈多的血红暗绿交错的咒纹。

“如果你不站在我这一边，那你也是选择背叛我，既然如此，晅裴，你也，给我去死吧！”照夷清影混杂了妖异的血光，一瞬冲天而起，将望渊金芒彻底吞噬。

在凶狠剑锋即将劈入肉.体鲜血四溅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唤。

“连穆。”

那声音很轻，却穿破一切噪声直直击入耳膜，连穆举剑的手一震，回头。

被业火烧灼的灰白灵体里显出一道虚影，天君虚晏的眉眼轮廓，若隐若现。

晅裴有些狼狈的半跪在地，微微擡起头：“父亲？”

天君对他露出一个慈爱温和的笑。

连穆拎着照夷，剑锋在地面划出刺耳金戈之声。他的影子严严实实挡在天君面前，阴郁的眉眼居高临下。

哪怕换了一张截然不同的脸，可天君仿佛一眼就认出了长子的灵魂。未能完全凝聚成型的面庞其实窥不出任何情绪，可他面上却偏偏有如实质般流露出了心疼与歉疚。

天君道：“对不起，穆儿。”

连穆握剑的手颤了颤。

“是父亲的愚昧，害死了你，害死了你的母亲与兄姊。”

在死前从少狰口中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虚晏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向被自己亲手送进鬼蜮的儿子道歉。

可他的儿子们，不仅仅是连穆，还有风误、月洵……都被自己的愚昧所害死，成了尸鬼们的大餐。

所有的痛悔、懊恨、撕心裂肺，都来不及了。

天君静静注视着不人不鬼的连穆，灰白灵气幻化而成手掌擡起，想要抚摸他被仇恨侵蚀得面目全非的脸，却一穿而过。

连穆眼珠微微偏转，落到那只无能无力的手掌上，又落到，自己曾疯狂想要得到他认可，最后却只剩下怨怼的父亲脸庞。

有一滴凝结的灵气自他眼角滑落。

……那是眼泪吗？

连穆冷硬如坚冰的眸光也开始无可控制抖动，他从齿间挤出带血的字句：“你说过，我不配做你的儿子，可就是你最厌恶的儿子，他打败了你终其一生都未曾打败的宿敌！没有我，少狰早就率领幽泽大军屠灭神族，说不定压根都等不到小五长大，我连穆，凭什么不配做天族的二殿下，到如今……父亲，你告诉我？我配得上吗？”

从前无数次与父亲争辩，最后得到的都是斥骂与失望的眼光。

连穆被那眼光压得喘不过气，可愈是喘不过气，就愈是想证明自己！愈是想从那双严厉的眼睛里看到赞许。

为了这份赞许。

他明知道少狰为杀他布下天罗地网，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在鬼蜮狗一样凄惨狼狈东躲西藏的几百年啊，亲眼看到自己的弟弟被尸鬼分尸而死，连穆面目扭曲，恶狠狠地望着父亲虚影：“我配得上吗！”

月桂树被业火焚烧得只剩枯枝了，阵法中断，地裂停止，可满目鲜血与疮痍无法再抹去。

天君仍旧静静望着他。

“长明天的二殿下，他不得滥杀无辜，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可是穆儿。”天君威严的声音竟然有丝哽咽，“你是我的儿子，这一点，也同样，永远无法改变。父亲从来没有以你为耻，我知道你为长明天殚精竭虑所付出的一切，我为有你这样聪慧的长子而骄傲。”

“在父亲所有孩子中，最在乎的，从来都是你。”

因为寄予厚望，所以严厉苛责，那是他最聪颖绝伦出类拔萃的长子啊，他必然要成为自己的继任者。

所以离经叛道，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种种劣质，又怎能容忍？

可他显然是个失败的天君，也是个失败的父亲。他无法保护自己子民，也没有教导好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