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略
侵略
眼泪像开了闸,黎映夏讲究一个一不做二不休,把桌上一包抽纸用得精光。
黎樾半蹲在她面前,一手懒洋洋搭在膝盖上,另一手漫不经心给她递纸,最后一张了。
她哽咽着接过,空气静了几秒,林诀连忙贴心道:“没事没事,你哭,随便哭,纸还有呢。”
本来还想哭,这么一说,眼泪莫名其妙就干了。
她把脸上湿哒哒的泪痕擦干净,嘴角掩在柔软的纸巾下,没忍住自嘲地笑。
怎么搞的,好像把她当成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摔个跟头全世界都要围上来哄的那种。
黎樾等她调整完情绪,彼此对视片刻,他撩开她耳边垂落的发丝,眼角眉梢带了点疏懒的笑意,语气颇有耐心:“还哭么?”
“......不哭了。”她尴尬又镇定地把纸巾捏成球,扔进纸堆成山的垃圾桶里。
都不用照镜子,她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肿成了核桃眼,难看死了。
“哥——”
话音跟一阵震动声重叠。
黎樾临时又进来一个电话,他拿出手机扫了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简单揉一下她脑袋就到走廊接听去了,一向不让她旁听他工作上的细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国安局上班。
一声“哥”掉在地上无人回应,心跳也跟着空了一拍,她看着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莫名有些索然无味。
林诀趁虚而入,拉一把椅子端坐她身边,用异常惆怅的眼神盯着她看。
黎映夏坐在角度微斜的治疗椅上,配合洒进室内的光线,仿佛在悠闲晒太阳。
她稀松平常地看看垃圾桶,又看看林诀,将信将疑:“怎么了,你这纸......也要算钱啊?”
“......”林诀表示他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转而开门见山说,“刚才的状况,显得我非常不专业,但你别误会,我真的很专业。”
她知道,林诀好歹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心理医生,书架上一水儿的荣誉奖章,他非常引以为傲,而就在半小时前,患者在他的诊疗室里情绪失控的现象,还是他从业以来第一次碰见。
黎映夏怕因为这一记小乌龙,把对方的职业信念给击垮了,微含愧疚说:“不怪你,是我的问题,精神太紧绷了,没进入状态。”
林诀松了口气,摸一把额头忐忑的细汗,非常靠谱地引导:“来,我们换种方式,你敞开心扉跟我好好聊聊,就随便聊,最近有哪些困扰你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黎映夏盯他几秒,突然嫌弃地别过脸:“不要,你什么都跟我哥说,你个间谍。”
林诀一时噎住,连人带椅往前挪了几寸,无可奈何:“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儿吗?他是你监护人,我得定期跟监护人转述治疗情况,毕竟是他花了钱送你过来的,我得负责。”
她无精打采:“他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你就不能不转述吗?我也有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作为医生,保密不就是负责吗?”
林诀心领神会,认真想了想,朝她比了个ok手势。
于是她单刀直入:“你谈过恋爱吗?”
语出惊人,林诀霎时如临大敌:“妹妹,你可别乱来啊!我有医德的,从来不跟患者谈恋爱!”
“......”她头上飞过一只乌鸦,有种心如止水的平静,“林医生,我就认真一问,就事论事,你不要太自恋了。”
林诀对着空气眨眨眼,理了理他的白大褂,清嗓说:“谈过,大学的时候。那个女孩子本来喜欢你哥,被我引导之后,她迷途知返了。”
“哦,你撬墙角。”
“啧,这话说的,当时是那个女孩疯狂单恋你哥,你哥又不喜欢她,这怎么能算撬墙角?撬谁的?”
也是,有道理。
“那你追她的时候,怎么确定她已经真的喜欢上你了,而不是背地里继续喜欢我哥?”
“凭眼神判断啊。”林诀靠着椅背,老神在在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话你总听过吧。人呢,是会说谎的生物,在一段关系里,我们不能只听他说什么,看他做什么,而是要探究他在想什么。他可以用尽全力藏起他的真实想法,但眼神骗不了人,你要是盯着对方的眼睛看,看久了,总能猜出个一二来。”
“哦......”黎映夏似懂非懂,盯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
林诀干咳一声提醒她:“这就完了?没别的要说的?”
她闭着眼摆摆手:“没了,你退下吧。”
“......”林诀站起身,“行吧,你自己休息会儿。”
说着就离开诊疗室。
走廊尽头有个宽敞的通风廊窗,黎樾刚打完电话,双手懒散地撑在窗台前,微曲一条腿站着,整个人沐在光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兴致缺缺地划着手机。
林诀从身后靠近,一手搭住他肩膀。
阳光下哥俩好,林诀寒暄似的问:“酒吧生意怎么样?”
“就那样。”黎樾收好手机,温淡的目光落向远处公园,看那帮积极运动养生的老头老太太。
林诀嫌他太丧:“怎么跟你妹一样啊,无精打采的。酒吧多好啊,正经生意。”
黎樾懒笑一声,这年头开夜店也成正经生意了。
话题兜兜转转,又谈起蓝枫老板刘盛奕。
林诀随口一问:“他女儿还在追你?”
黎樾不太想聊这个话题,恹恹道:“拒了。”
“嗐,拒了也没用,人家很执着啊。依我看呢,等小夏上大学了,你也该有点自己的时间了,碰见合适的就试试呗,总不能一直单身吧,迟早憋出问题来。”林诀吊儿郎当地往他小腹下方扫了一眼。
黎樾直想踹他一脚:“神经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