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原理
杨晋叹气道:“小弟在长老们面前从来不敢欺瞒一句,岳师姐对我实在误会太深。”
岳凤枝哼了一声。
杨晋又面向傅袁二人恭敬说道:“依弟子之见,如果说‘雷转真诀’用的是‘泄’字法,‘九一雷霆诀’用的就是‘堵’字法。还是打个比方来说,雷电之力是沿经脉奔行,经脉就好比是河道,只要以玄力在河道两旁高筑堤坝,让洪水绝不外溢,如此一来,各个村落也就无需设防了。而且筑堤相较于垒墙挖沟而言,有一项大大好处,那便是耗费甚少,只需一分玄力筑堤便即够了。”
岳凤枝立即反驳道:“那怎么是两诀互冲?我看恰恰是两诀应该同练,既堵又泄,岂不是稳上加稳?”
围观弟子中脑子转得快的,也正是这个想法,不由得点头称是。
“咳,岳师姐这个想法,不能说全错吧,起码也错了一半...吧?二位长老,您说呢?”毕竟没真的修炼过这两门功法,杨晋虽然凭借理论知识做出了推断,还是有点底气不足。把问题抛给二位长老,看看他们理论水平如何。
傅容月眉头微微皱起,并不搭话。
她知道‘九一雷霆诀’威力奇大,自于靖南获得后,她立即代表傅家以高价从其中手中购得,不但自己练,对徒儿们也量才传授,但她从未意识到‘九一雷霆诀’和‘雷转真诀’自生相克的问题。
听杨晋分析的头头是道,她心里已经相信这小子不是信口开河,他说岳凤枝想法有误,必定有所凭仗,但她心中却苦苦思索不得:这个想法哪里有错...我怎么没看出来?
袁正清独门独户,不似傅家财大气粗,又和于家有亲戚之情,从未练过此诀,此时若贸然发表什么见解,说不准当场出丑,于是清了一声嗓:“咳~你倒先说说看。”把球又踢回来了。
杨晋察言观色,心里已经有了数:不错不错,原来你们也不懂。
杨晋突然觉得自己底气足了!
杨晋微微挺了下胸,“这个问题,得分两种情况来分析...”眼睛扫了一下四周。
傅容月身子微微前倾...
袁正清捋须的手停了下来,眼睛望着别处,眼神空洞,显然注意力全放在了耳朵上...
岳凤枝和众弟子一个个神色凝重,屏息静听,样子比听自家师父教诲还要全神贯注...
杨晋忽然有了一种当年给亲戚家孩子辅导功课的感觉...
“筑堤可不比垒墙,虽然墙的总长千里,但毕竟只高六尺,其实是个体力活,并不需要多少技巧。但是筑堤百里,要高几十丈,还能不漏不倒,不但技巧要求极高,而且对筑堤用的玄力要求也十分严格。”
“第一种情况,像傅长老袁长老这样修为高深之人,他们玄力醇厚,犹如磐石,运功时不管是用九分、八分还是七分玄力生电,只要用一分玄力筑堤,堤坝便可紧实牢固,护身无虞。而且修为越是高深,玄力运使越是自如,惊觉用功有异,随时补救基本上也来得及。”
“在这种情况下,既堵又泄,稳上加稳,倒也不算错。”
“第二种情况,也就是门中多数弟子的水平,他们体内玄力稀薄,如果说长老们的玄力质若磐石,弟子们的却直似泥汤,别说以一分玄力筑堤,就是四分五分都嫌不够严密。若是再分摊玄力去挖沟垒墙,恐怕哪样都做不好,样样都是半吊子。倘若堤坝有一处疏漏,全部的雷电之力都立时从这个口子一涌而出,肆虐体内,修堤用的所有玄力俱都成了摆设,白白浪费,当然不如把这些玄力全用在垒墙挖渠上。”
“在这种情况下,既堵又泄,隐患极大。只堵不泄,或者只泄不堵,才是正解。”
这一通讲解,让所有人心头闪过两个字:通透!
在场弟子都听师父讲过,某些功法在修为不足时不可强练,否则有害无益。至于为什么强练有害无益,原因何在,这些弟子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听了杨晋这番讲解,才豁然明白。
谭真一把抢过小弟的纸笔,一边走笔狂记,一边气喘吁吁道:“大获丰收,大获丰收!今日的见闻,除了淫贼篇,可以再出一个功法篇。柳长老到时必定重重嘉奖!”
杨晋接着道:“傅长老适才说过,梅师姐运使‘雷转真诀’时,早已到了无需思索的地步。但越是熟练,化生雷电之力时,越是可能不自觉的就使出‘雷转真诀’的护身法诀来。岳师姐,你有没有过?”
岳凤枝身子微微一震:“我...我...”
她自打学了‘九一雷霆诀’后,心中既为威力巨大而欣喜,又为恐伤自身而担忧,她一向求稳,自以为懂了这两门技法的妙理,认定两功同使最为保险,所以几乎每次发功都是两种法诀齐运。
杨晋看她神色,心下已猜了个七七八八,又问道:“岳师姐,您是咱们雷云派未来的标杆人物,敢问一句,‘雷转真诀’您练到了用几留几了?”
要是在片刻之前,岳凤枝是绝不屑于回答这个小淫贼的提问,但此时听了他一番道理,心中隐隐相信杨晋似乎懂点门道,再说自己修为进境向来在同辈中名列前茅,说一说也是长面子的事,于是答道:“用二留八。”
“不愧是岳师姐!您的‘九一雷霆诀’练到用几留几?”
“大概...用三留七。”
杨晋故意眼睛一睁,嘴巴一张,做出一副吃惊表情,然后用力点点头:“用三留七...岳师姐在傅长老门下,名师出高徒,果然是内门弟子的翘楚,三分玄力化生雷电的话,只要有四分玄力筑堤,的确可保无碍。不过...”
杨晋面色转忧,“小弟斗胆一言,若是练到用四留六,筑堤玄力起码需要五分,到时倘有行差踏错,恐有性命之忧。”
岳凤枝神色一凛。
她每次运功,都是以‘九一雷霆诀’护身诀为主,筑堤用的恰恰是四分玄力,竟被这小淫贼料到了。
自己这几日来正在冲击‘用四留六’,如果真如他所说,自己至今毫发无损,实赖运气不差。
一想到自己日日苦练,其实是在鬼门关一次次路过,不由得一阵后怕。
岳凤枝的脸色变化,落在周围弟子眼里,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听了杨晋庖丁解牛般的层层解释,内心之震撼已无法言表,又见连内门的优秀弟子都闻言动容,可见杨晋所言必定是高深妙理。
修道界有句话:千术易得,一理难求。今日听杨晋这一席话,恐怕能抵得上十年苦功。
本来是来看热闹的,没想到天上掉了个大馅饼喂到了自己嘴里...
他们一个个看向杨晋的目光,在疑惑和震惊之外,更是多了几分恭敬。
谭真心中狂潮起伏,此时才稍稍平定,向小弟问道:“你都记下来了吗?”
小弟目光直勾勾望着杨晋,仿佛没回过神来,怔了一下才回答:“笔上没记,心里都记下来了。他说的...挺好懂的。”
袁正清停顿的手终于又捋起了胡须,他脸上闪过一种复杂神色,有震撼、陶醉、疑惑,又似乎有一点欣慰,但立即恢复如常,向岳凤枝问道:“梅师侄‘九一雷霆诀’练到哪了?”
岳凤枝道:“回师叔,她...在我们几个中,向来天分最高...上个月就练到了用四,说是这几个月要冲击用五,好在年底考校时,为师门争光...”
杨晋先松了一口气:按我刚才的说法,冲击用五很容易出事,那么她的死是意外就更让人信服了。
袁正清叹一口气:“用四的话,按杨贤侄所言,倘有闪失,已有性命之忧。若是强练用五...哎!”
长老们平时称呼杂役弟子,往往都是“小子”、“那个谁”、“端茶的”之类,能叫出名字的,已属罕见。此刻竟以‘贤侄’称呼杨晋这个杂役弟子,恐怕是雷云派几百年来头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