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温知鹤的心意
第23章.温知鹤的心意
白未秋听完温妈妈的话怔了片刻，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又慢慢瓦解，最后整张脸归于平静。在脑子里想了想温妈妈的话，仔细再仔细的斟酌一番，复又看看身边温知鹤涨红的面孔，一时间微醺的酒劲儿也过了，原本还醉醺醺的脑袋此刻恢复了清醒。
白未秋正在考虑该张嘴说点什么，温妈妈没等他出声又将目光望向他。
知道温妈妈还有话要说，他等了等，听到她继续对自己语重心长道：“小秋，阿姨一直都知道你的事，这些还是你母亲在你离婚以后偶然和我聊起来的。她说知道你和小诺瞒着她离了婚，你们担心她的身体，没有告诉她。那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你们很幸福，她就没对我隐瞒。咱们两家这么多年了，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了，对阿姨来说你们都是年轻人，这些事情并没什么。”
“知鹤三四月份的时候突然来和我聊起他的感情问题，我当时还很高兴，觉得他这么大了，一直闭口不提这些事情，倒也让我挂心，听到他主动来和我说，我自然是意外。”温妈妈看了儿子一眼，又给白未秋夹了菜。“他跟我说什么呢？其实也没说太多，也没说太深，他就只是告诉我他喜欢你，怕我不理解，他又给我解释了半天。其实刚开始我也有点不太能懂，这种事，听说是听说，了解归了解，可真到了自家人头上，好像还是需要一点接纳的时间和过程……这孩子整天闷不吭声的，我当然是知道他的性格，大约要不是实在喜欢的要紧，想来还是不会告诉我。果不其然啊，你看看，喜欢你这么多年了，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敢告诉你——他原本的想法是和我商量，问我什么意见。”
白未秋沉默不语，安静的听温妈妈的话。
其实温妈妈一开始是不太能接受的，虽然很早就知道有同性恋这回事，也知道白未秋一家的事，但她并没有歧视或者过于排斥，只是刚一听到儿子这样说，还是在心里建设了好久才让自己慢慢完全的接纳。
当初她怀着孩子和前夫离婚，从怀孕到温知鹤出生，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照顾。看着温知鹤一点点从婴儿到如今的青春年少，虽然这么多年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可他却一直很懂事，学习到生活基本没让自己操过心。
从他七岁那年母子俩搬到这里，偶然间认识了白未秋和白妈妈，生活才算彻底稳定了下来。他们帮着自己照顾温知鹤，而白未秋更是待温知鹤像亲弟弟。
对于温妈妈来说，温知鹤是自己的孩子，不论他喜欢什么，喜欢谁，想做什么，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这些根本都不重要——只要他能觉得开心，觉得高兴，健康平安的好好生活，她都可以接受。
自己的孩子当然也是自己最了解。
和自己聊起这件事的时候温知鹤只说是喜欢了很多年，虽然只是这样简简单单一句话，可想到他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性格，若不是压在心里久了想来依旧不会说出口的。
温妈妈早也已经把白未秋当作儿子看待，这些年来，从他父亲去世，他结婚又离婚，后来母亲也不在了，看着他如今孤零零一个人，又何尝不心疼。
如此一来，想到今后他们要是能安稳的生活在一起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圆满的好事。
“小秋，阿姨今天的话也许有点突然，但阿姨是过来人，也是旁观者。这些年看着你父亲和母亲相继走了，在阿姨眼里你和小鹤是一样的，和儿子没有区别。你疼小鹤，疼了这么多年，阿姨也都看在眼里。”温妈妈说到这里不由轻声叹口气，“阿姨并没有别的意思，不管你对小鹤是什么想法，都不要紧。我只是觉得你们都是好孩子，有些事有些话，实在不应该耽搁太久……很多东西是经不住时间蹉跎的，耽搁不起，真的耽搁不起的……”
饭吃完了，该说的也说完了，温知鹤跟在白未秋身后出了门，这会儿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在相对的两扇门之间。
温妈妈饭间的一番话让温知鹤始料未及，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甚至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有些不知所措，慌乱地连垂在两侧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心擂鼓般在胸腔里起伏。
他是多么害怕，害怕母亲的一番话给白未秋带来困扰。不止是困扰，他更害怕会伤害他们之间的感情。这么多年来，哪怕白未秋一直以来只把自己当弟弟、当朋友，那也都好，都可以，起码不能陌路。
面对今时今日这番博弈，温知鹤深知自己原来根本就输不起，也不能输。母亲不懂，也许也无法体会，温知鹤不怪她，眼下唯一要做的就只有倾尽全力的挽回。
“白未秋……”温知鹤立在原地，思来想去，终于让自己出声，惶惶然开口叫住对面始终沉默不语的人。
楼道里安静，现下连窗外树上的蝉都像是感应到了两个人之间的微妙，一声不吵的融于夏日寂静的沉闷之中。
白未秋听到了温知鹤在叫自己，却并没有急于回应。他手里举着钥匙，一声不吭插进门锁，和往日里一样重复着开门的动作。打开家门，进屋换好鞋，这才转过身来，撑着门看了会站在自家门口略显局促又透出不安的高大人影。
温知鹤的慌乱无措是肉眼可见的，从温妈妈想替他向自己表明心意前这种惊慌无措的状态就有了，只不过刚开始的时候白未秋还没有想到。
“进来坐会儿。”看了他一会儿，白未秋开了口，声音听不出感情。
温知鹤艰涩地擡起头，动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目光凝重，透出几多悲伤。
跟着白未秋身后进门，看着他示意自己找地方坐，温知鹤扫视一圈，坐到沙发上。
白未秋拿出两只玻璃杯，踩着安静脚步走到厨房接了两杯水出来，一杯放到温知鹤面前，另一杯依然握在自己手里，仰头先喝一口，问他：“知鹤，你刚才吃饱了吗？”
“吃饱了。”温知鹤点头，喉咙因长时间的紧张而沙哑。
“那你喝点水，我们聊聊。”白未秋端着水杯坐到温知鹤对面。
屋里比楼道还显安静，二人中间隔着不足六十公分宽的茶几，温知鹤暗暗吸一口气，如坐针毡。
他不是懦夫，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的确让他始料不及，原本安排好的计划全都被打乱了，可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眼下只能硬着头皮面对。
懊恼、烦闷此刻一口气憋在心里，有忐忑，有不安，有焦虑，他竟然不知道该怪谁。
白未秋握着杯子思索，“温阿姨刚才说你对我的喜欢，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就像，就像曾经的我和萧添宇，白襄晚和他的男朋友？”
“是。”温知鹤再点头，缓缓擡手握起了桌上的玻璃杯。
水是温的，入口正合适的温度，可他并不渴，只是整个人都落入一种巨大的紧张织成的网中。
“是。”白未秋确认般的重复一遍，看着坐在自己对面低首微垂的年轻人，他轻轻皱起眉，“那温阿姨说的好多年是多久？”
温知鹤此时蓦地攥紧了手里的杯子，“我不知道……或许比你结婚还要早。”
白未秋噤声，一时心内五味杂陈，沉默看他。
“我没想过要打扰你。”良久，温知鹤终于从紧张不安的情绪中平复下几分。他轻轻舒一口气，只是眉头依旧紧锁，低声向白未秋开口，“我只是……只是想等到你身边没有其他人了，再找时机告诉你。”
白未秋若有所思，“那你口中说的那位大八岁的女朋友……”
“我说过了，没有女朋友。”温知鹤打断他。
“嗯，是我。”白未秋回想起自己酒后失态的那个深夜，“你早就告诉过我了，是我没有察觉。”
温知鹤依旧攥着手里的水杯，几乎要捏碎。
“知鹤，喜欢男人这件事，它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这件事，它比较复杂。”白未秋准备进入正题。
他的确在意温知鹤，可目前来说，这份在意是从小到大的关心和挂怀，对于这份感情，他从来没想过会是爱情。
温知鹤不说话，低着头听他讲。
“和萧添宇分开以后的这段时间我其实一直在想，之于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婚姻，这么多年一路走来，我深知感情这件事原本就是无解。更何况是两个男人，不但无解，似乎更难有所保障。”白未秋声音归于平静，像曾经无数次给温知鹤讲故事那样温柔。“我看到萧添宇怀孕的妻子，听到她给我讲萧添宇之所以和我分手的真相。知鹤，我一直在努力忘记那段感情，可我……”
“可你忘不了是不是？”温知鹤听到这里缓缓擡起头来，一双眼睛紧紧望住对面的人，面容上流露出复杂的神色。“你忘不了萧添宇，对吗？”
看了他一会儿，温知鹤又暗自苦笑。“你忘不了也没关系，不能和我在一起也没关系……白未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跟你会不会喜欢我没关系。你把我当弟弟，当朋友，都没所谓，可我并不想你为难。”
他尚且牵挂他的身体，不想让他有压力，更不想让他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