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睡在沙发的人
第2章.睡在沙发的人
他的手冰凉一片,混着指甲掐出的血迹,尽数盖在萧添宇的手背上,声音哑得几乎要发不出声来,“算了,不用麻烦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他的力气和声音一样轻,却都透露着不容拒绝。
萧添宇看着那抹说完话就打开车门融进了黑夜雪色中的单薄身影,复又感觉到原本被一片冰凉覆盖过的手背有温温的滑落感。
他盯着自己的手,看着那几道凝在上头的淡淡血痕,愣怔了片刻。
下意识地推开车门,喉间白未秋三个字几乎要破口而出,可随之而来的一股冷风挟着鹅毛般的雪花一起扑向了他的脸,让他冷不丁呛了口风,手机的电话铃声也在同时响了起来。
看了看那个已经独自远去的单薄身影,萧添宇终究还是重新坐回车里,一边用抽纸擦拭手背上的血迹,一边滑动接起了电话。
白未秋拖着疲乏无力的身躯上楼,他觉得今天的楼梯真长,又长、又多、还有些陡。站在家门口回身往楼下看,目光和身体同时晃了晃,他撑着墙,缓慢的吸气吐气,转而又望向窗外的雪色上,试图让新鲜空气稳定住胸口的窒息。
大雪漫天,没用几个小时就盖满了地面以及周遭的一切。
他听到楼下传来孩子的打闹声,掺杂着各种兴奋的愉悦和欢呼。
他愣愣地听着这些快乐的欢声笑语发了会呆,楼道里的风顺着没关上的窗户一阵阵扑进来,身体禁不住瑟缩。其实身上早就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只是这次风吹到他的脸上,麻木地脸颊刀割似的疼,把他从呆滞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摸出口袋里的钥匙,白未秋打开了房门。
家里的暖气很足,让他早就已经冷透了的身体一瞬间感觉到了些微暖意。
换鞋,脱掉外套,习惯性地走进洗手间,站在洗手池边,失神的擡起两只手来,挤出洗手液开始搓洗。
他目光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手,看着洗手液原本应该透明雪白的泡沫此刻成了一片红色,手心的刺痛感也随之而来。
白未秋拧开水龙头,把染了血色的泡沫冲洗干净,举起自己的两只手掌,看着手掌间丝丝缕缕沿着掌心细小纹路和水痕蜿蜒渗出的血丝,轻轻叹了口气。
胸口的憋闷感越发明显,心脏感觉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一般,跳动得费力且麻木。也许是因为被攥住所以供血不足,让他一阵阵气短胸闷,大脑也在一阵阵的眩晕。
他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沙发,坐了一会儿,身体随之又传来一阵阵的冷意。走去饮水机接了杯温水,大口大口灌了进去,一杯喝完觉得不够,又喝了一杯。
胃里胀胀的、饱饱的。
他重新坐回沙发,把手里的杯子放到面前的矮茶几上,再次恢复了寂静且呆滞的状态。
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饭了,身体有强烈的饥饿感,可饭到了嘴边就连闻到那股油腻的味道都恶心反胃。他忍着腹内不断翻滚上涌的恶心感,接着便是一阵剧烈无法停止的咳嗽。
胃部不适返上来的胃酸会导致上呼吸道感染,接着便引起的咳嗽,这是他的老毛病,并算不上什么大病,也没有什么实质性有用的特效药,因而他从来没放在心上。
只是眼下,这些往日从来没有在乎过的感觉如今统统赶到了一起,让此刻的白未秋有些无措。
他两只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疲惫不堪的撑住额头,心里在一遍遍回忆方才萧添宇对他说的那些话。
就像一颗颗实心球,重重落地,再滚滚而去,冲撞着砸在他的心头。
他哭不出来,也不想再哭了。
一个大男人,为了这份感情,从它出现裂痕和分崩离析迹象的那段时间开始,他就一直在恍惚,在悲伤。直到最后终于从萧添宇口中听到那句分手,他才像终于挨过一刀刀凌迟的人。
最后一刀剐下,剧烈的不安和恐惧感终于落下帷幕,咽下最后一口呼吸——他再也不用猜、不用想、不用小心翼翼的去旁敲侧击了。
答案出来了,虽然是他极度不想听到的,却已然是他早就已经预感到的。
那段胡思乱想的日子让他深感疲惫,也让他持续徘徊在恐惧里。
事到如今,白未秋闭了闭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安稳觉,酸涩干痒的眼睛——他突然觉得有些累,特别特别累。他想站起来走到卧室去,他想躺在床上,然后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可身体没什么力气,他又轻轻舒了口气,胸口的憋闷让他越发觉得呼吸困难。
屋子的南面有扇窗户,不下雨的话几乎长年开着手掌款的一段,眼下外头北风凛冽,一阵阵顺着窗口往里灌送新鲜空气。白未秋觉得身上在一阵阵发冷,可又觉得窗户开着也合适,屋子里的暖气蒸的他又觉得热,热得他胸口发紧,紧到憋闷,又喘不动气。
这段时间以来他觉得自己太累了——想着,歪了歪身子,侧躺在沙发上。
很累,累的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思考什么了。
萧添宇要分手,那就分吧。
萧添宇没有理由,那也算了,随他吧。
萧添宇说还可以做朋友,这却让他觉得有些好笑,可又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可真狠。
白未秋摘了眼镜,模糊的视线痴痴落在沙发的纹理上。
不管是当初竭尽全力的追求他,还是如今的决然提分手,萧添宇都是这样狠厉又果断。
萧添宇是个好刀客,却偏偏让自己碰上了。
原本以为是情深意重的良辰美景,不曾想大梦一场竟是案板上等待着随时被切割的鱼肉。
萧添宇……
萧添宇……
头顶灯圈儿晕出一片朦胧的光影,那光影模糊着视线,脑中心中却在一遍遍的回荡着萧添宇的名字和样貌,他撑不住困倦与疲惫,思绪划过脑中萧添宇的眉眼,缓慢闭上眼睛。
许诺到白未秋家老屋的时候是下午一点,她两年前和白未秋离了婚,但二人一直瞒着事情没有告诉白未秋的母亲,直到老人去年秋天离世,他们这段早就已经走入破裂的婚姻才算是彻底画上了句号。
白未秋的母亲一直把许诺当作亲女儿待,不能告知离婚真相的同时她依旧保持着每周回老屋一起吃饭的习惯。许诺对白未秋的母亲还是很有感情的,因而也依旧把这个老屋当作半个家。
老人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来过了,一眨眼过去大半年的时间,今天刚好和朋友约了在附近吃饭,想到还有一些东西落在老屋,便想着顺便来一趟全部取走。
来之前她给白未秋打过电话,想和对方提前说一声,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许诺想到他往常的生活状态,于是只好暂时撂下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