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回忆录(15)
第81章回忆录(15)
“是很荒唐!”我本能地大声附和了一句,继而明白过来,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我的想法呢?我坐直身子,迷茫地看着他。“怎么回事?福尔摩斯,这太出人意料了。”
福尔摩斯看到我疑惑的表情,开怀大笑起来。
他说:“你应该记得,不久以前我给你读的爱伦·坡写的故事。故事中有一个善于推理的人总能感觉到他的朋友的内心思想,当时,你认为这只是作者的虚构。而我说我也能这么做时,你却不信。”
“我没说过不信呀!”
“亲爱的华生,你是没说过,但是你的表情早已告诉了我。当我看到你把报纸丢在一边,陷入深深的思考时,很高兴,总算有了研究你思想的机会。打断你的思路是想证明,我知道了你的想法。”
可是我仍对他的解释不满意。
我说:“在那个故事中,主人公是根据他朋友的动作得出的推理结论。假如我没记错,那人被石头绊了一下,然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动作。而我坐在这儿动都没动过,你怎么判断的呢?”
“你错了。人是通过一张脸来表达感情的,脸就是暴露你内心秘密的窗户。”
“你的意思是,通过我的表情看出了我的想法?”
“不错,是通过表情,尤其是你的眼睛。或许你已经忘记了刚才你是怎么发呆的。”
“是,我根本没当回事。”
“那么,我告诉你。你丢掉报纸——这一动作引起了我的注意,迷茫地坐了大约半分钟。然后你的眼睛盯着刚配上镜框的戈登将军的肖像不动了,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你已经开始思考了,但想得不是特别深。接着,你的眼睛转向书架上没装镜框的亨利·沃德·比彻的画像。然后,又向上盯了一会儿墙。于是,你的想法很明显了。你在想,如果这张画像也配上镜框,就能挂到墙上,和戈登像挂在一起了。”
我惊呼:“老天,你真是看穿了我的心!”
“至今我很少看走眼。接着,你的思想又集中到比彻的身上,因为你一直在凝视着他的画像,好像想从他的外貌推猜出性格来。不久,你的眉头虽然舒展了,可目光仍未离开,且一副思考的样子,可见是在回忆他的一生往事。我相信,此时你必然会想到美国南北战争时期他所代表的北方及其所承担的使命,因为我记得,你曾不满国人对他的粗暴态度。由于你对这件事有很深刻的感受,所以,我认为你只要想到比彻就一定会想到这件事。又过了一会儿,你的视线离开了画像,这时估计思绪已到了内战上。你紧闭双唇,两眼闪光,双手紧握,显然是想起了双方在这场你死我活的战争中表现出的英勇气概。接着,你的脸色慢慢阴沉下来,并且摇了摇头。我认为你是想到了战争的悲惨,以及死在战争中的许多无辜者。最后,你的手慢慢放到了战争留给你的那块伤疤上,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一定在想,用战争的方法解决国际争端实在很荒唐。我也赞成你的想法,确实很荒唐。很高兴我的推论是正确的。”
我说:“完全正确。你解释得很清楚了,但我还是感到很震惊。”
“这一点也不深奥,华生,我向你保证。要不是那天你说了几句怀疑的话,我还真不会打断你的思路呢。伦敦今晚的小风很迷人,到街上散散步怎么样?”
我早已经厌烦了小屋的燥热,马上欣然同意了。我们在舰队大街和河滨大街溜达了三个小时,欣赏了好一番潮涨潮落般光怪陆离的市井百态。福尔摩斯边走边讲,他过人的思想、精妙的议论以及对事物锐利、精确的的观察力和独到的逻辑推理方式都深深地吸引着我。大约十点钟,我们才回到贝克街。寓所门前有一辆四轮轿式马车正停在那儿。
福尔摩斯说:“我想这是一位普科医生的马车,其业务刚展开,不过生意挺兴隆。他一定有事找我们商量,我们回来得很巧!”
我深知福尔摩斯的调查方式以及推理方法,所以理解了他这么说的原因。车内灯下挂着一只柳条篮子,里面装着很多医疗器械,他一定是根据这些作出的判断。我们房间的灯亮着,这位医生一定是来找我们的。但很奇怪,是什么事使这位同行这么晚了还来求助呢?我们快步走进房间。
壁炉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他脸色苍白,脸又尖又瘦,络腮胡子呈土黄色,看到我们进来马上站了起来。他最多三十三四岁,但面容憔悴,气色不好,说明他生活很艰难。他扶着壁炉站起来时,举止显得有些害羞,像一位敏感的绅士。我看到他的手指白皙细长,与其说是医生,不如说更像艺术家。他的穿着很朴素,一件黑色的礼服大衣,一条暗色裤子,领带也是深色的。
福尔摩斯爽快地打招呼:“晚上好,医生,很高兴您没有等太久。”
“这么说,您和我的车夫交谈过了?”
“没有,我根据桌子上点的蜡烛判断的,请坐,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客人说:“我是一名医生,叫珀西·特里维利,住在布鲁克街四零三号。”
我问:“论文《原因不明的神经损伤》是您写的吗?”
听说有人知道他的文章,他显得很高兴,苍白的脸上出现了红晕。
“我很少听人说起这部书,我的出版商告诉我,这书销路不好,我以为谁都不知道它呢。我想,我们是同行吧?”
“对,我是一名外科军医,现在已经退役了。”
“我对神经病学很感兴趣,最大的希望就是能专门研究它。不过,人必须首先做好他能做到的工作,这都是题外话。福尔摩斯先生,我知道您时间很宝贵,但最近我在布鲁克街的寓所里发生了一连串怪事,今天晚上,更是事态已十分严重,实在不能再耽误了,必须马上请您帮帮我们。”
福尔摩斯坐下来,点燃了烟斗。
“很荣幸能帮您的忙。请把这些怪事详细讲给我们听听。”
特里维利说:“有些事不值一提,否则我会觉得很惭愧。不过这事确实让人费解,而且现在变得很复杂,我只好和盘托出,供您参考。
“首先,我必须说说我在大学时的一些事。我曾就读于伦敦大学,教授对我的评价很高,相信你们不会认为这是在自我夸耀。毕业后,我在皇家大学附属医院谋得了一个小差事,并继续我的研究。很幸运,人们对我的强直性昏厥病理研究很有兴趣,于是我写了那篇神经损伤的专题论文,还因此获得了布鲁斯·比克顿的奖金与奖章。那时,人们都认为我前途无量。
“可缺乏资金是我最大的困难。你们知道,任何一个医生要想出名,必须要在卡文迪什广场区的十二条大街中的一条街上开业,可那意味着巨额的房租与设备费。除了这笔开业费,他还需要维持头几年生活的费用,必须租像样的车和马。而要达到这些要求,实在是我力不能及的。我只能勤俭节约,指望攒上十年的钱再说。然而,一件出人意料的事却为我带来了新希望。
“希望是由一位叫布莱星顿的绅士带来的。我们素昧平生,一天早晨,他突然来访,并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他问我:‘您一定就是那位成就卓越并获得大奖的珀西·特里维利先生吧?’
“我点点头。
“他又说:‘希望您能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这样对您有好处。您很有才能,且前途无量,您知道吗?’
“听到这样的话,我情不自禁地笑了。
“我说:‘我一定会继续努力。’
“‘您有不良习惯吗?喝酒吗?’
“我大声说:‘没有,先生!什么都没有!’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不过我很奇怪,您的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开业行医呢?’
“我耸耸肩,无奈地摇头。
“他急忙说:‘是呀!倒也不奇怪,虽然您脑子里有许多东西,可是口袋里却没有银子。如果我能帮您在布鲁克街开业,您意下如何?’
“我用吃惊的目光看着他。
“他大声说:‘这不仅仅是为您,也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坦率地说,如果这事对您合适,那么对我就更合适了。您知道,我现在有几千镑想投资,我觉得投给您最适合。’
“我连忙问:‘为什么?’
“‘这跟其他的投资事业一样,投给您我认为更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