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再陷
第067章再陷
从西面攻城并没有高恭想象得那么容易,他们是暗夜行军，为了不惹人注意，此行便没有带攻城车,只带了登云索,因而想要打开西面的城门,只有依靠登云索爬上城墙,再下到内墙从内里打开城门。
此法拼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是无法在一炷香的时辰内登上城墙,城中驻守在南面的神教士兵就会赶来支援，届时他们占着居高临下的优势,只需用羽箭逼退夜袭的大军,就能够到达事半功倍的效果。
可是姜原遂提前堪破了高恭的夜袭之策，并在守城都功的引荐下见到了鸿光天师，当他将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之时,鸿光天师只沉吟片刻就选择了相信，继而调动城中半数人马支援西城门。
这样一来，留给高恭登城的时间就会大大缩短。
副将指挥先行军登城，忽然听到了城内传来不小的动静,他着意辨认了一番,很快就听出这动静是军士的铠甲在走动之时发出的声响,急忙回禀高恭，“王上，城墙那头似乎有动静！很可能是西城门的援军到了！”
“嗯？”高恭双手拄在狼头刀的刀柄上，“援军？来得这般快？”
“想必是我们声东击西的策略被叛军看破了，”高涣仰头看了一眼城墙上攀爬的士兵,至今还未有一名己方的兵卒成功登顶，即便有爬到最上头的,也被城墙上的叛军一枪挑了下来，眼见援军即将到达，己方登城无望，高涣想要劝高恭另谋他策，可是高恭显然不同意，“本王今夜一定要从西门入城，继续登城！”
“可援军快要到了，”高涣再度劝道，“长安城本就易守难攻，我军将士又打了一个半天，才休息了个把时辰……”
“胡安，你畏惧的话，可以先行回营。”高恭不为所动，严令禁止兵卒后退，“继续登城，第一个破开长安西面城门者，本王重重有赏。”
胡安是高涣的乳名，高恭此刻唤他“胡安”，明显不怀好意。
此次出征高恭本就是主帅，高涣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既然高恭不听，他又何必与之争锋，于是他不在言语，静静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且让他打吧，败有败的惩戒，胜也有胜的代价。
阿福接到调军支援西城门的命令后，就提抢拼命地往西边跑，刚进入长安县的地界，身后便有士兵拍马追上来，“天师有令，五百人支援西门，其余人留守南门！自愿支援西门者自行站出！”
阿福急忙第一个站了出来。他心下着急，进贤坊是延平门后头的第一个坊，北齐军若从西门攻入，势必会经过进贤坊，昨日他已经领教过高恭的残暴，所以他急着想回进贤坊看一看阿姊们是否安全。
五百人很快点全，传令的士兵往人群中一看，问道，“其中可有都功？”
站在阿福身边的一名中年男子往前一步，“在！”
“好，此刻起你就是这五百人的都功，他们听你号令，天师有命，竭尽全力将高恭挡在西门之外！”
“得令！”
男子领命，带着阿福他们火速往西门赶去，余下的士兵则由传令官带领回到南门昭德门驻守。
鸿光天师是相信了姜原遂的推测，可是他在发出调令后不久，就有手下前来通报，说长安城北门下发现一名奄奄一息的青袍军。
是神教教众。
这名青袍军迅速被带到鸿光天师面前，他对天师说了一句话，以至于天师改变了主意，决定仍将大部分主力放在昭德门。
守卫昭德门的都功将此事告知姜原遂，姜原遂拧眉，“五百人？五百人就想将高恭挡在城外，这无异于螳臂当车。”
“天师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都功拍了拍姜原遂的肩，“多谢你提醒，日后少不了你的赏赐。”
长安没有日后了，这一句话不过是一句永远兑现不了的虚妄之言，姜原遂也并不在意。
“那可否容某前去西门？”姜原遂请求道。
都功眸中隐约闪过一丝痛色，但他并未阻止姜原遂，大伙儿恐怕都无法活着走出长安，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选择自己的死法，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愿意死在西城门，那就让他去吧，“好。”
姜原遂拱手道别，转身往西城门走去。
他还有任务在身，他无法与长安共存亡，但是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多了解北齐，了解高恭、高涣这两个未来的对手。
阿福跑在队伍的中央，跟着人群穿过长安县，往延平门方向跑去，然而就在他们快接近进贤坊时，黑夜里传来了沉重的声音。
“咚——”
方才还在跑动的兵卒门下意识减缓了步伐，似乎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这时阿福率先反应过来，惊恐地开口，“城门，城门开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城门开了？”
“城门开了！”
“快走！”
“快支援西门！”
阿福没想到北齐军就这么打进来了，更没想到他马上就要直面高恭那个屠夫，他，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怎么办？怎么办？真的要去杀敌吗？
可是，可是他不想死在西城啊，他，他只想保护阿姊们，然后和阿姊们一起逃出长安，他想回家啊。
阿福的心开始颤抖，对死亡的恐惧正在不断将他吞噬，也不知是因为奔跑得太快，还是因为太过害怕，他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拼了命大口大口地喘气。
“哎，你是不是有喘疾？”身后有人追了上来，在阿福肩上一拍。
阿福一转头，发现是都功。
“都……都功……我……”阿福想说不是，可是他越是着急，就越是说不出话，喘得也就越厉害，都功不等她说完就将他往队伍后头一推，“有喘疾就到后头去，别碍事！”
都功狠狠地训斥了阿福，而后加快速度继续向前。
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地超过了阿福，阿福渐渐变成了倒数第三个，第二个，第一个。
他落在了队伍的最后。
又过了一会儿，或许只是几息，阿福就看不到前头的同袍了，他们都隐入了黑夜，而黑夜之中，马蹄声，砍杀声，呐喊声，惊叫声，同昨日一般，再次在长安混杂成一片。
阿福失魂落魄的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他怀疑自己看错了，都功怎么会分明是在训斥他拖了后腿，又怎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那眼神不是训斥，好似是在让他快点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