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村姑无所不能(七十)重逢
第70章村姑无所不能(七十)重逢
抵达王都的当天阳光灿烂,而前来迎接我们的对象稍稍有些出乎意外,是费尔南多本人。
用这位大贵族的话来解释,就是我毕竟是个半吊子的贵族,这种国王亲自举办的特殊重大场合,最好还是要做些准备,避免在宴会上出问题。
我非常认真地问这事儿有商量的可能吗?好歹卡洛斯每年交那么多税呢。
费尔南多温柔且残酷的表示,大概是没得商量,因为平日里讨好我的那群人和宴会之后可能嘲笑我的家伙,大概率不会是同一批人。
……唉。
繁文缛节,坏文明。
于是被费尔南多带走教了好一阵子的礼仪必修课,伊莲娜本来跟着凑了一阵子热闹,但这种束手束脚的宫廷礼仪对风格肆意野性的暗精灵来说与酷刑无异,掺和没几天就跑没影了。
对此,费尔南多又是叹气。
“以卡洛斯如今的地位来说,城主大人要是对身边的护卫依旧这样过度溺爱,可能不是什么好事情。”他不算委婉地提醒我,顺便亲自上前,帮忙调整我手臂的角度。
“会吗?”我看着这位自始至终参与我礼仪教导的大贵族,他一直站在这里,期间更是无数次越过礼仪老师的动作,主动上前帮我调试纠错。
男人修长的手指会轻轻掠过手臂和腰肢的部分,没有任何眷恋缓慢的暧昧流连,他的动作依旧是克制而小心的,仿佛仅仅是为了帮我细心纠正那些微小的错误,同时轻描淡写地配合一句,放轻松,女士,这里的角度有些不对。
“会的。”费尔南多语气平平地回答。
“王都的贵族和卡洛斯那种情况不同,他们中的相当一部分只看重血统与家传,你是哪里的城主、你的政绩如何、能力如何,每年又能为帝国带来多少税款……这些对他们来说,全都无关紧要。”
费尔南多长长叹口气,温声提醒:“在王都生活,就免不了要和这些家伙打交道了。”
唯独这句提醒,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如此的话,我回卡洛斯不就好了。”
“……”费尔南多静静地看了我一会,随即若无其事地错开目光,语气依旧是毫无波澜的平静:“……我想,您怕是很难想走就走的。”
“——因为这次的宴会,会持续很久,很久。”
*
……唉。
又是话里藏话。
我总觉得费尔南多看着我的时候一直有点欲言又止的意思,可身处王都,即使是卡洛斯的城主在这儿也和当年的乡下村姑初次进城没什么两样:
做事处处小心,说话字斟句酌,就连精灵跑了几天后都悻悻跑回来,安安静静缩到我的旁边,不再如过去那样,随心所欲的到处乱跑。
这场盛大的宴会除了用来庆祝勇者带来的胜利之外,大概还会有些隐藏的其他意思,只不过这种更高位的博弈与我关系不大,没看我在这儿呆了这么久,即将晋升主教之位的拉斐尔却连一封打招呼的信都没给我送过吗?
提到这个,靠着我打盹的伊莲娜表情又变得有些古怪了。
“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她擡起手,和我一边比划一边小小声地嘀咕:“不是他没写,是你什么也收不到?”
“你现在可是住在费尔南多的别馆诶,薇薇安。”
我点点头,心平气和地认可了这个说法:“确实不排除这种可能。”
伊莲娜看着我平淡的反应,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事实上不仅是我现在能保持冷静,就连费尔南多本人对这个问题也没什么隐藏的意思:“您不会想要花心思对付王都贵族们送来的邀请函的。”他转手递给我几封署名给我的信函,第一眼就被繁复的花体字折磨得眼睛痛。
耐着性子看了一遍,总结,王都贵族们送来的花里胡哨的鸿门宴邀请,不会死人,但是大概率会造成高额的精神损伤。
见我一脸嫌弃地把东西扔回去,始终观察我动作的费尔南多似乎露出一抹短暂而柔软的笑意,但这笑容转瞬即逝,他很快便神色自若地将信件收回去,重新拢进了手边一摞亟待处理的文件中。
我在一旁看着他继续低头工作,若有所思:“为什么主动帮我?”
男人的笔尖一顿,不曾擡起头,只依旧语气如常地回答:“……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不擅长这个,至少在这些事情上,我有关照你的义务。”
最初的最初,一切的一切……这个人为什么会坐在这里,自己又是为什么坐在这里,所有人都不记得,他却是必须要记得的。
是因为在后悔吗?
大抵不是的。因为哪怕到了现在,名为成功的甜蜜滋味仍然占据上风,理智在告诉他,看看王子稳固的地位吧,看看卡洛斯的故事吧,这一切都在证明,当初用一把种子“邀请”她加入己方的选择真的是再恰当不过了;
——如果不是后悔,不是愧疚,不是心虚与不安,那此时此刻徘徊在自己舌根深处的那一丝细微却又不容忽略的苦涩,又是因为什么?
“……”
我不曾应声,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房间内,某种微妙的压抑沉默开始缓慢扩散着,费尔南多手中的笔安静地转了转,又转了转,不知几个呼吸的停顿间隔后,他终于仿佛鼓足勇气一般,再次轻声开口:“除了这些,你在这儿住着若是还有什么不习惯、或是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可以和我说。”
我摇摇头,“没什么,这里东西很全,我没什么额外需要的东西。”
我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但费尔南多忽然就擡起头,怔怔地看着我,很久都不曾挪开视线。
“大人?”我轻轻叫了一声,有些不解。
费尔南多眨了眨眼,好一会才慢悠悠地回神。
我看着他,男人的嘴唇动了动,罕见有些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不必和我这样客气的……”
“我没有客气,”我摇摇头,认认真真地和他解释着,“我是真的不觉得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这样就很好了,真的。”
是吗?
……啊,是吗,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