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试镜
大片试镜
飞机穿过白天,驶入黑夜。
易南雪从睡眠中转醒,点开手机,已经是首都时间凌晨两点,再有半个多小时就会落地。
她偏头看向窗外,暮色下,城市灯光像洒落的璀璨碎星,在视线里慢慢失焦,融成一片星海。
离开不到两个月,恍如隔世。
两个月前,她问江叙能不能捧她,当时他在开车,眼神复杂地说:“再等等,很快。”
江叙没有让她多等,只隔了两三天,她的邮箱收到一封英文邮件,草草浏览一遍,竟然是国际知名大导演susiebrown发来的试镜邀请,她的新作《butterfly》需要三位不同人种的女主演,邀她去试“asianbutterfly”一角。
当时易南雪看着那封邮件,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发愣,会不会是诈骗?
susiebrown有着漂亮的国际大奖履历,她的作品对所有演员来说都是顶级资源,多得是亚裔女演员自费去参加海选,她名不见经传的,怎么可能收到导演的亲自邀约?
她拿着邮件去问了江叙,他笑着说,是真的,让她尽快办签证。
那时易南雪才后知后觉,江叙让她同时上舞蹈课、表演课和英语课,全都是为这个角色做准备,她需要会讲一口流利的英语,需要过硬的演技,还需要有拍武打戏份的能力。
这种顶级资源好比悬在空中的明月,遥远到她都不曾肖想过,她让江叙捧她,也不过是想成为非鱼文化的签约艺人,上一上综艺,拍一拍公司投资的影视剧,有一份不错的收入就行。
但江叙给她把月亮摘了下来。
那天晚上易南雪失眠了,房间里开着黯淡的睡眠灯,她平躺着一动不动,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凌晨两点多,江叙不知道怎么醒了,他闭着眼睛,手臂搭上她的腰,将人揽进自己怀里,声音沙哑地问:“为什么不睡觉?”
易南雪放松身体,额头抵上他的胸膛,感受他说话时的震动:“我要是拿不到这个角色怎么办?”
江叙轻笑:“拿不到也没什么,还有很多机会。何况,我看过你的作品,你有很大胜算,不要妄自菲薄。”
“其实我没有这么大志向。一直以来,我只想过当一个普通的小明星,做梦都没敢做这么大的......”
“公司调查过你的事,当年诬陷你的人已经销声匿迹,我们无从拿到证据澄清。目前你的网络风评毁誉参半,如果走寻常营销路线,靠公司堆砌资源强行帮你复出,很可能导致舆论反噬。作品是演员安身立命的根本,专业人士评估过,你沉寂这么久,用一部艳惊四座的作品重回银幕效果会更好,只要能力过硬,观众会将注意力从私德转移到你的表演上。”
“我都挨骂挨习惯了,只是不能又被骂又没钱。”易南雪蹭了蹭他的脖子,“江叙,你是怎么帮我争取到试镜机会的?”
“因为我投了钱。”他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再过分一点,可以直接内定这个角色,但我猜你应该想要靠自己得到导演的认可。”
江叙一语中的,易南雪虽然想当资源咖,但一来就是这么顶级的份量,她心虚非常、忐忑万分,如果直接把饭喂进嘴里,她可能会不敢下咽。
像susiebrown这种级别的导演,光是线上简历就会收到三五千份,她的简历毫无亮点,极大概率初筛就被淘汰,而江叙所做的是帮她拿到线下复试的入场券,至于她自身能不能够上角色,试镜过后交由导演来决定,于她而言这个分寸拿捏得刚刚好。
她拥抱住他,心里五味杂陈,其实她一度担心江叙会在她表现出功利心后产生隔阂,甚至提分手,却没想到他早已周全地为她铺路。她闷闷地说:“江叙,你怎么这么好。”
签证办下来以后,易南雪提前一个多月飞往伦敦,接机的是一个华人女生,名叫海蓁,是江叙的本科同学,和孟安伊也是好朋友。
在她的帮助下,易南雪顺利找到江叙为她租的公寓,房东是一位叫jenny的本地奶奶,为人和蔼,她将易南雪带到二楼,打开一扇门,说:“这是ethan住过的房间。”
ethan是江叙的英文名,他曾在这间公寓住过三年,他搬走后,又先后入住过四位租客,仿佛上天注定,上一任租客十天前刚搬走,房间空了出来。
易南雪轻装出行,将随身物品安置好后,点开江叙的账号头像,找到同样的角度,拍了一张窗台的照片给他:“除了茉莉和猫咪,别的变化大吗?”
“窗外的建筑老旧了许多,其他好像还和十年前一样。”
易南雪又拍了一段房间里的视频给他:“可惜,这里找不到你的痕迹了。”
“只是租屋而已,等你回家,到处都是我和你的痕迹。”
“那不一样。”她不无遗憾地想,他们遇见得实在太晚了,如果在十七八岁相遇,她有信心给得起更多纯粹的爱,或许他踽踽独行的青春里会多一抹明媚色彩。
有江叙的远距离助力,易南雪在异国他乡适应得很顺利,每天出门随机找本地人唠嗑,将口语打磨得顺溜地道。
拿到人物小传和试镜片段以后,海蓁又带了一男一女两个英国人上门,这两人都是表演系出身的专业演员,手把手给易南雪指导台词,考究地抓断句和重音。
一个月后,线下选角开始。
当天到场的都是初筛过后的复试者,约莫五十人,一眼过去全是亚裔面孔,其中不乏有名气、有代表作的成熟演员。
易南雪站在这些人中间,紧张得小腿肚打颤,她可是万恶的资源咖啊。
待她上场时,评审看完她的资料,相互交换了眼神,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可想而知,江叙将她这么个无名小辈硬塞到大导面前,势必是会惹人不快的。
表演开始前一秒,易南雪闭上眼睛,脑海中闪现出一堆零碎的剪影,蜷缩成一只厚实封闭的茧,将她禁锢其中。
她已经被困了四年,机会终于来临,她必须拯救自己,重获新生。
再次睁开眼睛,她变成了一只破茧的蝴蝶。
易南雪阔别正式表演已达四年之久,在这短短的两分钟试镜时间内,她清空了自己,让另一个灵魂入住,降临这世界。
试镜结束后,她一度回想不起自己的表现,但看着几位评审脸上的惊艳神色,她知道自己没有把事情搞砸。
历经五轮试镜,耗时近一个月,易南雪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收到了剧组邮件,通知她签署演艺合同。
她把邮件从头到尾一词不落地看了三遍,而后抖着手拨通江叙的电话。
“喂,南雪。”对面很安静,能清晰听出他带着微弱的鼻音。
易南雪眼睛发热,喉咙像被堵着一般,说话滞涩:“江叙,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在加班,只是有点累。”
“最近工作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