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生死
第36章生死
今天是g1和g7前往l-12驻点的第三天,新的队长们大概摸到了训练的门道,和队员之间的磨合也进行到了一定的程度。只是驻点外仍然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或多或少都让有些人有点忧心。
不忧心的人当然过得充实而快乐。
比如说像穆子骞,每天的训练再苦再累,也是眼睛里带着光完成的。
像穆子骞这样当然好,时亭州甚至有些时候会想,穆子骞真的天生就能够成为一个好士兵,他对他的长官无条件的信任,对布置下来的训练任务总是无条件地,尽最大努力地完成,他从来不问与指令无关的问题,从来不会东想西想,从来都满怀激情,斗志昂扬。
时亭州从前以为自己也能够成为这样的一个士兵,甚至在环塔的前几年,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最终会成为一个像穆子骞一样的士兵,可是后来他渐渐发现,他不具备这样的天赋。
那些忧心的人是因为知道的太多,也想的太多。
训练空当的间隙,时亭州会一个人抱膝坐在雪地上,眯着眼睛看阳光洒落的方向。
偶尔顾风祁会到他边上,陪他站一会儿。
时亭州就拽拽顾风祁的作战服裤脚,“还是没有消息。”
时亭州开口的时候,有温热的气息从他口唇间逸散,在空气中凝成淡薄的雾。
顾风祁并不开口回应,他知道时亭州只是单纯想念叨一下而已,不需要开导,也不需要安慰,所以他只是伸手轻轻揉一下时亭州的头发。
“你说,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时亭州有一次仰头望着顾风祁,闪烁着眼神问出了这句话。
别多想。顾风祁还没来得及开口,时亭州就极快地擡手,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
“呸,我在瞎说些什么。”
大概是有点恼怒于自己的鲁莽轻率口不择言,时亭州腰腹发力,从地上挺身跃起,有点烦躁地踢乱了脚下的雪。
“但是这样的信息管理系统,也太离谱了些吧?”
时亭州看着顾风祁,眉头皱在一起,气鼓鼓的,“为什么不把信息公开呢?透明化,高效化,这不是我们在环塔都已经背烂了的东西吗?”
时亭州说话的声音有点大,顾风祁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时亭州一下子噤了声。他四下里回望一眼,看见他和顾风祁的队员们都在离他们两百米开外进行射击训练,周围没有人听到他们说的话。
时亭州深呼吸好几次,努力把从心底涌上来的烦躁压下去。
他右手掌根敲着自己的后颈,然后伸手向上,有点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我刚刚没有控制好情绪,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情况了。”
“会没事的,”顾风祁往前两步,轻轻地,短暂地拥抱了他一下,“会没事的。”
时亭州知道顾风祁是在安慰他,他轻轻笑一下,一笔带过了。
这份心意他收下了。
而无论他现在的心绪是如何的杂乱,但他肩上依然有他应当承担的责任,他还是会做好他应该做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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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的时候,最开始前往l-12驻点支援的队伍回来了。
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因为前往支援的队伍中,只有一半人活着回来了。
当时l9重组之后的队伍正在进行常规训练,二十多辆雪地越野的车队开进l-13驻点,轮胎与冰沙雪粒摩擦,带起一阵纯白色的尘雾,不少正在训练的队员都转头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时亭州当然也想回头去看,他不仅想回头去看,他还想直接冲到车队前面,去亲眼确认一下时亭云是不是全胳膊全腿地回来了。
但是他忍住了这股冲动。
“穆子骞,”时亭州大步走到穆子骞旁边,他伸手卡住穆子骞的后颈,把他的脑袋扳回来,“现在是在射击训练,你眼睛往哪儿看呢在?”
时亭州的手一直放在外头,战术手套外面结着一层霜花,碰到后脖颈的时候凉的浸人。
穆子骞哆嗦了一下,顺着时亭州的力道回头,继续瞄准靶点。
“你现在觉得自己很准了是吗?”时亭州松了手,但是嘴上依然毫不留情在训话,“一百发子弹中九十七发,你觉得这已经很准了是吗?”
穆子骞不知道自己回头望那一眼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但是他直觉自己今天踩了暴雷,大概是被当做典型揪出来训了。他缩缩脑袋,已经做好了随便队长训,完全不还口的准备。
“但是我告诉你,”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站了太久的缘故,时亭州的面色是和雪地一样肃白的冷色,“你没有打中的那三发子弹,每一发子弹后面,可能都背着你身边战友的性命。可能是苏嘉佑的,”时亭州侧身,指指站在穆子骞边上的苏嘉佑,然后又擡手指指自己,“也可能是我的。”
这句话说的有点重了。时亭州他们队伍里的所有人都一下子安静了。
这句话大概也是时亭州说给自己听的。
战场上情势变换,神鬼莫测,一念之间就是生死永隔。
一瞬间的错漏,一瞬间的愣神,都会带来不可估量的后果。
所以,无论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他们都不可以分心。
他们是战士,当他们站在战场上的那一个瞬间,就要摒弃所有个人的情感与杂念。
时亭州看见穆子骞一下子就蔫了,他缓和了面色,轻轻拍一下穆子骞的肩膀,“这话不单是说给你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的。”
“专注,永远专注。这样才能一击必中,这样才能让站在你身旁的战友没有后顾之忧。”
时亭州说话的时候车队从边上驶过,扬起的雪尘模糊了时亭州的视线,他眨眨眼睛。
“行了,”时亭州轻咳一声,“你们连大部队回程都不看了,也就别盯着我看了,快点继续训练吧!”
队员们依言转身,各自回到各自的靶位上去。
时亭州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进到温热的肺部,像是锋利的刀子割开了身体里的什么,时亭州莫名觉得从心底涌上来一股奇异的荒凉与有迹可循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