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悲伤的雨
雨越下越紧。周围的喊杀声响成一片，不时传来火药弹爆炸的声音。李玄霸听了，知道那三个家伙没沉住气，提早开战了。
那些乱兵跪在地上，两股战战，双手颤抖，没有人敢抬头。后来的看到站在门口的魔神般的李玄霸，不由自主地扔下了兵器，跪了下去。
不久，凌云，秦猛，岳喜庆三路人马杀到。三人跑到李玄霸面前，躬身施礼，凌云禀告：“将主，四周已经肃清，我方无一人伤亡。李郡守的兵马已经杀到，属下已经把善后事宜交给了他们。”
李玄霸双眼逐渐聚焦，看着凌云说道：“也好，就交给他们吧。告诉他们，不得妄杀。”
“诺。”凌云领命去了。
李玄霸看着跪着的乱兵，提高了朱粲的人头，问道：“你们抬起头来，看看清楚，可认得此人？”
那些乱兵终于敢抬头了，看见朱粲的脑袋，浑身一颤，又赶紧低下了头。
“究竟是不是朱粲贼子？”李玄霸喝问道。
一个年级稍大点的乱兵，抖抖索索地说道：“是，禀告，禀告贵人，是，是朱粲的头，头。”
李玄霸闻言，终于放了点心，但心头的疑惑仍未散去，便说道：“你过来。”
那名老兵，向前爬了几步，仍是跪在地上。
李玄霸问道：“那朱贼为何疏于防范，敢随意接近陌生人身边。”这也是清醒过来的李玄霸最大的疑问，在他想来，朱粲必然不敢随意接近于他，他也没想到今天的事情会进行的如此顺利。
“是，王，那朱贼曾经说，”那老兵说道，“他说天下都知道我吃人，世人必然怕我，何人敢近我身边？”这句话是学着朱粲的口吻说的，其中的狂傲骄横之气凸显无疑。
李玄霸方才释然，又问道：“你看仔细了，这可就是朱贼的人头？”
老兵努力抬了抬头，仔细看了一下，说道：“是，是朱贼的人头。”
李玄霸厌恶地看了看手里的人头，“嗖”一声扔了出去，扯下身上的衣服，狠狠擦了擦手，对亲卫说道：“找篮子装上，回头交给李郡守。”一名亲卫应诺去了。
李玄霸看了看那些乱兵，眼中神色立见凌厉，半晌，方才说道：“你们从贼，乃是情势所迫，但吃人那是毫无人性所为。没吃过人的我暂且可以饶了他们，现在，你们自己把吃过人的揭发出来，我给他一个痛快。”
听了李玄霸的话，众人脸上终于露出了放心的颜色，看到他们的脸色，李玄霸知道吃人的人还是比较少的。他指着那个老兵说道：“你，就是你，你来指认他们，若是你敢乱来，小心你的脑袋。”
李玄霸的这句话犹如从地狱里飘了过来，那老兵浑身冷汗，连声说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院内，李玄霸悲伤地坐在那个女孩身边，很小心地抚摸着那张已经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久久不动。岳喜庆进来看到旁边有一个大锅，好奇之下，走到近旁，向里面看了一眼，立刻就捂着嘴冲了出去，秦猛好奇，也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发青，咬紧了牙关，连退了几步。
凌云正好进来，看到脸色发青的秦猛，问道：“喜庆怎么了？”
秦猛没说话，向大锅指了指，凌云登时醒悟，他可没兴趣去看，走到李玄霸身边说道：“王爷，已经告知了副将，咱们是不是？”
李玄霸醒悟，缓缓站起身子，轻轻放下已经穿好了衣物的女孩，沉声说道：“好好安葬吧。”
“诺。”凌云自去安排人手。
出了门，除了躺在地上的几具尸首，那些乱兵已经被驱散。
李玄霸此时没有心情去想那些，他脑海里全都是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压得他心口烦闷非常。总是有一种想要打碎眼前一切的冲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凌云三人过来请示下一步的行动的时候，李玄霸才清醒过来。
雨势渐大，众人从马上拿出了雨布，纷纷披在了身上。凌云给李玄霸也披上了一个。
李玄霸低声问道：“都安排好了？”
凌云低沉道：“是，王爷，都安排好了。”今晚的事情也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两人再也没了说话的兴趣，就在雨中那么站着。百名亲卫，也没有人去避雨，在后面列队相陪。
回到钟离城，已经是天光大亮。李玄霸仍然开心不起来，或许自己过于重情了吧。李玄霸暗道。那一刻，他自己都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哎，人命，”李玄霸自言自语，“竟是如此的不值钱吗？”
“哎，”李长的长叹声响起，“玄霸，你也是出身于将门世家，为何还如此婆婆妈妈的？谁说人命不值钱了。”
转而语重心长说道：“小子，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古往今来的名将，哪一个不是踩着累累白骨登上巅峰的？老夫已经知道了，那名女子，哎，你已经尽力了。只能说她命该如此吧。”
李玄霸沉默。
“咱们不是圣人，有时候该舍弃的就要舍弃，你想做将军，又不想多死人，天下的好事都能让你占尽？老夫当年跟随国公南征北战，见惯了生死，也见惯了悲欢离合。玄霸，人命该重的时候重，该轻的时候就轻。你想要少死人，自己尽力就是了。”李长说道，“要是老夫这些人像你这样，嘿嘿，那仗也不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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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霸终于开口：“李叔，您老说的我都明白，只是，亲眼见到了死亡，仍是不能释怀。”
“呵呵，”李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不能释怀就对了，你有悲天悯人的胸怀，那就继续悲天悯人，但是该杀的人还是要杀的。不杀了朱粲，你见到地这样的女孩儿还会更多。”
李玄霸郁闷：“您老是说让我一边愧疚一边继续杀人？”
李长有点恨其不争了：“那要看你杀的是什么人了，这是个弯儿，你仔细想想，你去杀朱粲的目的是什么？”
李玄霸道：“为了不让他吃人。”
“错，”李长说道，“你杀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解救黎民百姓。你知不知道，今日你的这番举动，会有多少人受益？”
李玄霸摸了摸鼻子：“我有这么伟大吗？”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但老夫就是觉得你几天做的事儿伟大，解救万千黎民，还有什么事情有它伟大？”
李玄霸没有再说话，他知道李长的意思，李长不是在夸他今天做的事情，而是在赞扬他的心胸。
李长人老成精，自然知道李玄霸的心结所在，这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开解得开的，他自己又不善言辞，自知无法彻底开解李玄霸，只能期待李玄霸自己走出来了。
“前儿，你婶婶跟我说，见了好几家的闺女，都还长得不错，女红又好，她琢磨着让你见见。”李长说道。
李玄霸一惊，对这个婶婶还真有点无奈，虽是好心，但自己要真是见了，说不定杨吉儿能从雁门关一路追杀自己到天涯海角，对这妮子的性情他可是太了解了，不是说不定，那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