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2 - 亚平宁之夏 - 白如霜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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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2

chapter92

阿莱西奥差不多把整个不列颠都跑了个遍,他对自己的亲戚是连一声招呼都没有打,倒是她的亲戚家人,他已经从她英格兰的父亲一路会到了她苏格兰的外公外婆。

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来苏格兰,感受它的鬼天气与可怕的苏格兰英语。

但好在布莱斯将军与太太毕竟是上流社会人士,并没有操着满嘴他压根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英语,他们的交流没有任何问题。

他很清楚,苏格兰在许多方面都更保守一些,为了不太刺激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也为了自己不被轰出去,他的措辞明显变得克制了很多,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说他与威廉敏娜已经在意大利完婚,他们是夫妻关系。

可显而易见,她的外公外婆也确实同样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不然从他说自己与威廉敏娜私奔结婚,而她因为闹脾气忽然离家出走的时候,他们就应该糊涂了,思考着要去向外孙女求证了。

他找不到她,他如此努力,却愣是找不到她,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真是可笑,他曾经居然以为自己还算了解她。他天天抱着她入睡,只恨不能每晚在她耳边说一百遍他爱她,结果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逃到天涯海角,之后死也好活也好,只要让他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她就行。

她简直毫无同情心,她冷漠得几乎都不像是一个女人,他愚蠢地以为她有一点点在乎他,他向她毫无保留地袒露了真心与灵魂,而她的选择是笑盈盈地将一把刀狠狠插进他的心里。享乐的最终代价是被抛弃。

他又想起了她离开家是为了逃脱她的婚约——拉文汉姆这个估计比她父亲都年长些的老头也还真是色心不死,而他之所以会对她的身份产生误解是因为她当时正试图找一份女伴工作,她有可能又胆大包天地拿着她自己写的推荐信到处去骗人了。

不,她一定会这么做,她的钱总是要花完的,她总是要赚钱维持生计。

他几乎立刻就投入了新的行动中。

只是,他如今毕竟不在意大利,除了有钱之外,他的影响力约等于无,英国佬不会让他在这里无法无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于是他终于想起了自己亲爱的舅舅唐卡斯特侯爵,好让他可以自由自在地去看职业介绍所的记录。他也翻了许多报纸指望看到类似是她的人在登广告找工作,而看到有人登广告招人则让他非常生气,他总不能一家家去问这些人有没有自称是布莱斯小姐的联络了他们。

这是很大的工作量,他倒一点也不嫌麻烦,生怕他人会不够他这么尽心。

他发誓,他非得把人找出来不可,否则他干脆就不要回意大利了。

倒是远在他母国的薇洛此时已经差不多完全把他抛在了脑后。

意大利在旅游方面确实是应有尽有,要历史有历史,要风光有风光,要艺术有艺术,游起来又费时又费人。

一身疲惫的她在好好休息了一天后,正在阳光灿烂得几乎可以震碎镜子的那不勒斯一边吃着披萨一边思考一个重要的问题,她离开意大利后,究竟要去哪里?

是坐船到马赛,看看革命的圣地自由的灯塔法兰西是否有她的容身之地?还是回到英格兰,看看自己到底还能不能进得了家门?又或者去苏格兰,用未婚先孕这种事情气死她年已七十的外公外婆?

事实上,一想到外公外婆她心里就很难过。他们过去是真的把她当做心头肉。她知道,一对早已失去所有子女的老人是做不到像她的父亲那么残忍的,他们会愿意帮助她……

可是她现在更宁愿他们以为她已悄悄地死在了哪个角落。

跟苏格兰相比,伦敦的风气都属于比较开明的了,苏格兰是绝对的清教徒主义,当两位老人选择用爱包容自己唯一的孙女时,内心深处一定也是以她为耻的。

她在脑子里想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可是每个她曾经走过的地方都是一样的让她又因为熟悉而安心,又因为熟悉而害怕,她不希望可能会面对任何认识她的人。

她甚至有些想留在那不勒斯,这个某高贵北方人十分嫌弃的地方,每天吃上三张披萨,但她也知道除了美味的食物、热情的当地人与美丽的风光之外,这里确实非常落后非常贫穷,对她而言太过危险,绝对不适合久留。

或许,她应该考虑去一个过去未曾踏足的地方?

这种想法令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一首诗。

我渴望未曾有人踏足的地方,

一个女人从不微笑或哭泣的地方,

在那里,与我的造物主,上帝一起,

像我童年时一般甜蜜入睡,

无忧无虑,

身下是青草——头顶是苍穹。

这首《我在》是约翰·克莱尔最出色的作品。当他写下它时,他正被家人朋友抛弃在精神病院里,处于人生最低谷,心中只有悲伤与孤独,而现在的她,大约也是正处于一个人生的最低谷吧。

可她虽然很喜欢读诗,却到底不是一位诗人,她没有那么多诗意的念头,想要以死亡来得到自我解脱并从此远离尘世的纷扰与痛苦是天底下最蠢的事情之一,她决定与她的阴影共舞。

就算未来只能变成一个没有故乡的游魂也没什么大不了。她想,她曾经总是感到恐慌,不过是因为过惯了她曾经拥有的安逸日子,她不知道离开了这些后她还能怎么办。而现在,既然她已经被逐出了家门,英国的上流社会无论如何都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她倒也可以安心接受自己的阶级大滑坡,让一切从零开始……

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想着、想着,脑海中也不禁慢慢浮现出了大西洋的另一头。

那会不会过于遥远了?

一想到隔着那么大的一片海,她心里还是本能地有些不安。可她想不出更好的选择了,一片遥远的大陆,一个年轻的国家,还是英国文明的延伸,她也确实未曾踏足,不管怎么看都挺适合现在的她,她为什么不能鼓足勇气过去看一看?

她一直都是敢想敢做的人,一旦咬咬牙决定了,就立刻将披萨吃完买票去了。

为了节约用钱,她自然而然选择了二等舱——依旧是斥了巨资,令她心疼不已。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不得不熟悉这些次一档的东西,但其实,二等舱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总是比统舱强上许多的。

不过就是舱房小得让她一度怀疑它有没有阿莱西奥家的床大。之后,当提醒他们用餐的号声响起,也没有伴着美妙音乐的高雅餐厅,他们所有的男男女女都聚集在一张大桌子上用餐,让混在中间的她觉得非常不自在。

这些都是很小的问题,她努努力总能适应,就像莎士比亚说的,旅行者得知足常乐,唯一真正让她心烦的,还是那些一颗心永远都在骚动的男人。

一名年轻女性独自出远门,连个陪同照顾的人都没有,这就代表她肯定是没有任何的社会地位。她都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了,已经非常清楚一个没有社会地位的女性对男人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会觉得她是可以捕捉的,而且还不会有任何人觉得他们对她的骚扰有什么问题,就只是正常的追求而已。

这个人过来示好,十分恳切地说她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旅行路上都没有个男人照顾保护实在太危险了,那个人又跑来搭讪,要带她去船上的酒吧给她买杯香槟和她交个朋友,至于糖果、巧克力、纪念品之类船上随手就能买到的小礼品她每天都要退几份。

事实上,她最开始收到这些时差点就笑了,要是她还能被这种东西收买,伦敦的绅士们可通通都要去跳泰晤士河了。

等这些心思都没有起到任何用处后,因为二等舱的管理势必不如头等舱,又有一个胆大包天的家伙重金贿赂了某个乘务员,想要闯进她的舱房与她说一说心里话,可一旦被她用枪抵住胸口,就瞬间老实了。

他当时的表情相当有趣,他显然以为她这种温顺有教养的女孩就像虫子,受惊之后只知本能地蜷成一团保护自己。她从前确实是这样的,但几乎每个人都杀过虫子,她已经意识到了,蜷成一团在很多时候只是一种自我安慰,那改变不了被一脚踩死的结局。

她气得要命,若不是有一个乘务员正巧路过,大力劝说让她冷静,就差跪下了,她未来估计得见法官。最终,因为这种恶劣行为的发生对于任何一艘体面的轮船而言都是奇耻大辱,为防事情会被她闹大,受贿的乘务员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而她则在一声声的致歉中获得免费升舱,从此远离那个男人——正巧之前经过西班牙时头等舱空出了一个房间。

可惜他们已经离美国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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