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赏罚

初晨破开云雾，高高升起。

天地万物在朝阳的唤醒下，迸发出蓬勃的生机。然而槐树下，夜蛇的腹部鲜血汩汩流淌，染红了身下的草地，生命已如烛火将熄。

江凡轻轻将他唤醒，夜蛇缓缓睁开眼睛，抬眸看见江凡时，似乎明白了眼前的状况，艰难地抬起手臂，把一块传影玉塞到他手中：

“乌恭俊……在宗门里有人扶持，咳、咳……他身份背景不简单，通过杂务处给林立下发了根本不存在的任务，设局杀了林立……”

“看见你还活着，我大概已经知晓结果了。这传影玉里记录着乌恭俊杀害林立的全过程，你拿回去，足以为自己洗脱罪名。”夜蛇惨然一笑，“没想到我们这些记名弟子争来斗去，最后竟只剩你一人活着……”

江凡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你不恨我吗？”

“为什么？”夜蛇苦笑着反问，“你是踩着我们的尸骨拜进的宗门，可不能轻易折在某些小人的手里。”

“主要是比起你，我更看乌恭俊那类人不顺眼。”

“作为你脚下的一具尸骨，只能垫到这么多了……咳！”

在亲眼目睹传影玉里林立和拳党兄弟们被杀害的惨状后，夜蛇悲痛欲绝，他快马加鞭地赶路，以至于震裂了腹部的伤口。

鲜血止不住地流淌，夜蛇清楚，倘若不把这手里唯一的证据送到洞玄宗布置在外的办事处，等乌恭俊解决完江凡后，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夜蛇自知命不久矣，所以哪怕临死，多少也得咬乌恭俊一块肉下来。

然而现在看来，似乎已没有了这份忧虑。

“其实……”夜蛇的瞳孔逐渐涣散，气若游丝地说道，“那一夜……我本该发现……乌恭俊所犯下的恶行……但因急于自身的利益，怂恿林立一起行动……让那名女弟子错失了……”

江凡脸色骤变，俯身靠近：“你说什么？”

“拳党起义本是为被霸凌者谋求生路，我却因急功近利而错失了本该解救的人……何其讽刺？”

夜蛇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问江凡，自己后悔了，你呢？

可曾悔恨自己也错失了本可以挽救的、自己所珍视之人？

江凡沉默不语，夜蛇已然彻底没了气息。

大日高升，路上往来的车马逐渐增多。人们遵循着生命的轨迹在这条路上日复一日地奔波忙碌，只偶尔有人留意到，在道旁的槐树下，多了一座昨日未曾见过的新坟。

“你会看着你生前所践行的事业在日月下的成果。”江凡为夜蛇立好碑，低声喃喃，“而我……不配再遇见那样至死不渝的同伴。”

想起月光下见过的那寥寥两次的面容，有一股火气骤然蔓延而上，灼烧着心脉，痛得江凡几乎无法呼吸。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江凡这才惊觉自己和殷有容相处的时间仅仅只有短短几个时辰。

可她却为了一个当初自己并未放在心上的盟约，毅然豁出了性命。

为什么？

值得吗？

我只是个玩世不恭、将这人间视作一场游戏的烂人而已啊……

江凡心如刀绞，那团心脉之火怎么也化散不去。

五行调气法根本毫无作用，因为这并非体内灵气运行不畅积生的顽疾。

这是一团心业火。

化不开，就会一直灼烧着他的内心。

心猿弄火戏的经文里曾提到，心猿顽固，易覆于化不开的山下，若无嗔佛开悟破除心疾顽山，束缚其心免其煎熬，将会困死终生。

此时的江凡还不知，这团心业之火，是他自己的劫数。

在江凡沉浸于悲痛之时，一张书卷毫无征兆地自虚无间浮现，缓缓摊开。

书墨逐一凝现：

[宿主江凡，黄品五行灵根，修行一年半载，炼气四重天，患心业劫一历，评价为——劣！]

醒目的大字清晰地述出凡夫图对其表现的不满。

这张许久不曾出现，几乎都要被江凡淡忘的书卷，在经历了半年的起起伏落后，终于再度现身，并且给出了劣等的评价。

在人体经络图上，心脏所在的部位，有一团火熊熊燃烧，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死死压住，始终找不到宣泄的出路。

那，就是心业火。

江凡垂眸，怔怔地看着下方的概述：

宿主：江凡

道龄：一年半载

灵根：黄品五行（火灵根状况异常）

修为：炼气四重天

……

半载以来，你安然度日，稳扎稳打，逐渐实现了修行的一个近期目标，是为善。

期间，你悟性非凡，顿悟明道，窥入观空若色之境，习得法门一篇，是为善。

你共杀敌一百九十二人，斩草除根，不留祸患，了结因果业报，是为善。

然，汝心甚野，贪图道途景色，迷失肉眼，忘却现世所在的一切即是真，过度痴求虚妄物，忽视了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