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祁山城
山路间杂乱的马蹄声愈发稀少，而黄莲所行的路径也变得越来越偏僻。
江凡发现，此时他们二人正朝着祁山城外的山林深处行进。
“城外凡是肉眼可见之处，都已被伐去了林木。”江凡提醒道，“以你这一身血迹，肯定是混不进城的。而留在这片山林里，不出片刻就会被寻到。”
“恩公放心，拳党既然敢朝祁山城的方向转移，自然是做好了充足准备的。”尽管刚刚才从被追杀的险境中惊险逃出，可黄莲的脸上却丝毫不见慌乱，依旧淡定自若，对拳党的安排显露出极度的信赖。
当他们穿过一片繁茂的密林后，江凡终于明白黄莲所说的准备究竟是什么了。
只见一批布匹商人的车队早已在路边安静地停靠许久，先前突围而出的拳党成员在此纷纷汇聚，有条不紊地更换了一身行头。
“你们准备倒是做得周全，可现在这么大一批行商入城，会被拦住的吧。”江凡心中存有疑虑，几十里外的镇子正在围剿拳党，这祁山城能不加强防备？
“恩公多虑了。”黄莲下马，动作利落地解下轻甲与长枪，将其藏入车箱底下的夹层，她本人则迅速钻入马车的布篷内，声音从里面清晰传出：
“正是因为知晓我们拳党的转移目的地是祁山城，所以才会放宽排查。”
“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会陆续有千人左右的拳党各支队伍进城。御天府州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将我们一网打尽的良机，必然是在等着瓮中捉鳖。”
说话的工夫，黄莲已然换了一身淡黄的衣裙走出，连齐腰的长发也精心梳理成了大家闺秀的模样。
她莞尔一笑道：“还请恩公换身装扮，不然可太引人注目了。”
“我不明白，明知大规模转移至祁山城会面临极度危险的处境，为何你们还要来呢？有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吗？”江凡身上的白净素衣幻化成云雾贴入衣下，露出一身普通的行商打扮。
这身衣物是他从铁马寨里得来的，为的就是方便应对不时之需。
“因为总有些事情比生命更重要。”车队缓缓前行，来到大道上，向着祁山城进发。
“现在的田税、布税等一切牟利的税收都在不断加重，已经压得百姓们几乎无法喘息。就算是大虞田地最肥沃的御天府，也已出现了饿殍遍野的惨状。”
“再加上海外的入侵，大虞丢失足足两座府州，我们拳党若还被国军追来逐去，难有作为，就彻底无法拯救这片天下的百姓了。”
“所以即便是要冒再大的风险，牺牲再多的人，我们也要汇聚所有的力量，去寻找能够拯救大虞亿万黎民百姓的生路。”黄莲目光凝重地说道：
“恩公，我们拳党最初从满炎城起兵，一路辗转于御天府各座城镇，留下了不少火种。譬如小女子引领的女子红衣会，马大人带领的修士同席会等等。”
“火苗逐渐有了燎原之势，现今我们最要紧的，就是将这些崛起的新兴力量拧成一股坚韧的绳索，去做正确的事情。”
“所以恩公，我们拳党需要您这样嫉恶如仇的义士。因为在今日过后，祁山城每天都会有人死去，能够活着离开的绝不会多。但能多活一个，这个风雨飘摇的世道就能多出一点希望。”
黄莲目光诚挚，诚恳说道：
“还请恩公下山入世，壮我拳党！”
“道不同不相为谋。”江凡想也不想，就严词拒绝道：
“我是宗门修士，本就不该过度掺和凡间之事。王朝更迭也好，世间生灵涂炭也罢，皆影响不到我。况且，天高任鸟飞，这片天下大可去得。我没有任何理由去帮助你们拳党。”
江凡其实本还想说，以拳党目前的发展方向，很有可能会步入自己所知的历史后尘。
但是又转念一想，不正是这悍不畏死的至诚之心，才有了推动历史发展的可能吗？
偌大凡间，名为大虞的王朝早已腐朽不堪，而现在的祁山城或许真能燃起一把熊熊大火。
因为，江凡从这些人的身上察觉到了一丝历史车轮滚滚前进的迹象。
祁山城，怕是要有因果大事要发生啊。
江凡当然不可能参与进来。
修士要避世修行，因为其自己漫长的寿命和不讲道理的法术妙力，在每一次接触凡间时都得小心翼翼，生怕造下对道途有影响的业与果。
业力缠身，可不止是会让修为止步不前，还可能会死于非命。
以前江凡还不懂，但是现在他可对业力敬畏得很。因为他自己目前就身负了一种心业劫火，时刻会坠入难以抑制的痛苦中。
车队缓缓驶入祁山城，正如黄莲所说的一样，城门的把控并不森严，可以说是有意放这些起义军进城的。
“从现在起，我们的同行结束了。”
江凡下车告别道：“有缘再会。”
“恩公，”黄莲喊道，“接下来的几日，小女子都会在祁山城里。还请给我一个报答您的机会。”
黄莲跟下车道，从兜里掏出一张色彩绚烂的彩符递给江凡：“这是我们拳党公知的信物——黄莲赐福，持有它，您可以向我们提出任何帮助。只要是我们能够做到的，都会尽量满足。”
江凡想了一下，道：“行吧，那我就收下了。”
他终究是个随缘之人，或许收下此物，承接凡间一丝因果业力，对日后也未必是坏事。
“期待与恩公的再会！”
江凡就此与拳党分别。
行走在略微熟悉的街道上，江凡望着车水马龙的坊市，各种喷香扑鼻的美食，不由得心里一阵感慨。
自己这趟下山之行，走得可谓是又急又莽，一路的颠沛流离，经历了太多惊心动魄的事情。
“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红尘烟火气呢。”
江凡叹息，他知道现在的祁山城不是一个适合逗留之地。有很多修士、兵马汇集，可谓是风云将起。
修士不可干涉凡间一定是有其缘由的，江凡现在身负心劫，可不想稀里糊涂地卷入这场即将来临的大风暴中。
正行走之际，身后的人群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江凡猛地回首，只见有冲天的火光骤然升起，在身后的街道轰然炸开！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滚滚浓烟直冲云霄。周围的人们惊恐地尖叫着，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