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第六章
采访结束当晚，林夏薇推开公寓门时，陈安安正抱着电脑在沙发上打滚：“薇薇姐！快把eclipse的团签交出来！我要裱起来挂床头！”
夏薇脱下雨衣，才想起采访时只顾着记录，连签名本都没拿出来。“忘了...”她话音未落，陈安安已经哀嚎着扑过来：“什么？！你居然忘了？！！”
“下次一定补上”，夏薇哄着她，心里却想起李叙温递来卡片时的眼神。
两天后的课堂上，夏薇将整理好的采访材料交给金教授时，手还有点抖。教授推了推眼镜：“林夏薇，你的采访视角很刁钻，尤其是关于‘身体记忆法’的部分。”他顿了顿，“starlight那边联系我，说想把文字稿发通稿。”
夏薇愣住了，点了点头：“好的。”
采访的事告一段落，林夏薇又投入到忙碌的学业当中，首尔的天越来越冷，感觉不久之后就会迎来初雪，到首尔的第一个冬天。
采访稿在校园论坛引发小范围讨论时，林夏薇正对着电脑屏幕第23次修改《晨雾》的数字分镜。陈安安晃着手机凑过来：“叙温哥ins转发了你的采访，配文'值得思考的视角'。”
夏薇点开电子版的杂志，看见自己的采访节选被印在娱乐版角落，标题是《李叙温：偶像面具下的演员野心》。屏幕上，李叙温的账号下是她画的"面具理论"思维导图，评论区粉丝感慨“这次的记者在采访欧巴前有认真做功课”。
退出界面，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分镜——女主在雨中旋转的长镜头，她用红笔在时间轴上画了道波浪线，标注“记忆模糊区间：04:17-04:23”。
陈安安的脑袋突然从旁边探过来，发梢还沾着便利店关东煮的热气：“薇薇姐，金智妍说租赁公司的red摄影机到了，这次真的能拍出你要的雨水质感吗？”
夏薇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点开分镜软件：“把女主第三次旋转的bgm换成雨声采样，要那种打在旧铁皮上的质感。”
编导生大概不需要睡觉，筹组准备拍摄的时候日夜颠倒。早上林夏薇喝了两杯冰美式才清醒过来，器材室的灯光惨白刺眼，班里摄像技术很好的同学金智妍加入了夏薇的小组，原因是她很欣赏夏薇清晰的导演思路、沟通能力和解决问题的务实态度。当然夏薇选择她是因为过硬的技术和高效的执行力。
执行力满分的智妍此刻正在安装遮光斗，金属部件碰撞发出冷硬的声响。“色温调到4800k”，夏薇递过测光表，“昨天在汉江公园测的，阴雨天的标准值。”她想起前天勘景时，陈安安举着反光板在雨里跑丢了一只鞋，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笑什么？”金智妍头也不擡，“等会调试跟焦器，你得亲自演示那个‘记忆卡顿’的手势。”她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药店寄的润喉糖，拍夜戏时含一颗。”
晚上十点，三人在便利店吃泡面。陈安安突然指着电视里的娱乐新闻：“快看！叙温哥的《心证》今天开机了！”夏薇正往面里倒调料包的手顿了顿，随即继续搅拌：“我们的《晨雾》也该正式开拍了。”她盯着碗里的溏心蛋，“而且我们肯定比他们杀青快。”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
陈安安搅动着碗里的面哀嚎：“好想吃肉啊，等杀青了我们一定要去吃肉！！我想吃炸猪排！”
金智妍点点头：“行，我带夏薇去吃。”
“啊？明明是我说的要吃肉啊！这不公平！”
夏薇和金智妍直接笑出声，“怎么可能不带你啊，小可爱，逗你还真信啦。”
陈安安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
外面雨还在下，夏薇看着身边的朋友出神。陈安安是她来首尔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中国台湾的留学生，本科就在这边读的，活泼开朗、有点小迷糊，是典型的“追星女孩”，两个人能熟悉起来也是因为追星，知道夏薇是eclipse十几年的老粉以及生日和他们出道日一样时，感慨“你就是天选”，安安最喜欢的团是就是eclipse，但是对韩娱很了解经常和夏薇分享k-pop最新动态、八卦，虽然经常追星，但学业也很认真。两个人合租在一起会一起做饭、追剧、做作业、吐槽奇葩教授、分享家乡零食，简直称为了夏薇在异乡的“家人”。
金智妍是她认识的第二个朋友，报道第一天夏薇因为找不到教室在走廊上找人询问，一个大哥不知道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心情不好把火撒在了夏薇身上，那个时候金智妍简直从天而降的干净利落的骂回去，并和夏薇一起去了教室。夏薇评价她，有点男孩子气，讲义气，是“人狠话不多”的类型，对技术细节精益求精，有点工作狂倾向，私下爱喝烧酒、看搞笑综艺解压。刚来的那段时间除了陈安安，智妍就是夏薇在韩国的另一个“生活向导”，会带她去吃地道美食、告诉她哪里买设备便宜、教她实用的韩语脏话（？）。在夏薇遇到困难时，总是第一个挺身而出。但是她并不追星，对于eclipse的评价是：“很有实力的二代团，门面叫李叙温，很帅，很多不是粉丝的人也知道他。”
“来韩国之后能认识你们两个，并成为朋友真的很幸运，我们好好拍作业，之后要顺利毕业，希望毕业之后我们还能经常见面！来！干碗！”雨总是让人多愁善感，夏薇举起泡面碗说。
“哇，你干嘛，突然这样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金智妍嘴上虽然这样说，但还是非常配合的举起了碗。
陈安安也紧随其后。
“安安，拍喂猫戏的时候，你记得带猫粮，别用你家那袋海鲜味的，猫不吃。”
三个人吃完面回到器材室里，金智妍和租赁公司的人争论遮光斗的安装方式，看见夏薇立刻招手：“来看看这个！”她指着镜头上的浅灰色涂层，“有钱的剧组用的是德国进口的雾面滤镜，拍出来的雨丝会有破碎感，符合你要的‘记忆裂痕’效果。”
“但我们预算有限，”夏薇摸着冰凉的金属机身，“能不能用凡士林涂镜头模拟？”
金智妍白了她一眼：“早试过了，拍出来像过期牛奶。”她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小瓶子，“用这个——食用级哑光喷雾，我在便利店买的，喷三层就能出效果。”
三人在器材室待到凌晨，陈安安趴在地上画分镜示意图，夏薇和金智妍对着打光软件调试参数。当led平板灯第三次熄灭时，金智妍突然笑出声：“你发现没有，你叙温欧巴在《心证》的定妆照里，手腕内侧的痣被遮瑕膏盖住了，但饭拍视频里还是能看到。”
夏薇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她想起采访时那个清晰的淡褐色斑点，想起他递卡片时指尖的温度，突然合上电脑：“该睡了，明天还要勘景。”
周三的勘景日，汉江公园被薄雾笼罩。夏薇蹲在水边，看着陈安安举着测光表跑来跑去，金智妍架起三脚架调整水平仪。“看景别，”夏薇敲了敲场记板，“女主第一次摔倒的位置，要让银杏树的倒影出现在水洼里。”她蹲下身，用粉笔画出镜头运动轨迹，“跟焦员从脚部特写摇到手腕，记住，这个动作要带出手表的反光——象征时间的破碎。”
金智妍突然指着水面：“雾太浓了，反光板效果出不来。”她从包里掏出银色反光伞，“用这个打逆光，模拟记忆中的高光点。”
中午在便利店吃紫菜包饭时，陈安安翻着手机忽然惊呼：“薇薇姐！叙温哥更新ins了！”屏幕上是李叙温的背影，他穿着病号服坐在折叠椅上，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叩指符号，配文只有两个字：“练习”。
拍摄当天，又下起了雨。夏薇穿着雨衣站在监视器前，看着女主在雨中完成第三次旋转。“卡！”她喊停，“表情太干净了，记忆破碎时应该有自我怀疑的抽搐。”她走向演员，演示着肩膀微缩的动作，“想象你在撕一张永远撕不完的纸。”
金智妍举着跟焦器冲她比ok手势：“这次焦点全程锁在手腕，绝对能捕捉到皮肤的颤动。”陈安安举着场记板在旁边跺脚：“薇薇姐，演员的袜子湿透了！”
《晨雾》开机的第三天，雨稀稀拉拉的一会停一会下。夏薇蹲在监视器前，看着女主在雨中完成第八次摔倒。“卡！”她站起来，雨水顺着雨衣帽檐滴在屏幕上，“膝盖着地的声音不够响，要让观众听见记忆破碎的声音。”
金智妍举着跟焦器小跑过来：“我把麦克风埋在水洼里了，这次能录到骨传导的声响。”陈安安抱着毛巾追在演员身后：“姐姐辛苦了！我带了护膝，贴在膝盖上就不疼了。”
午后换场时，夏薇坐在器材箱上啃面包，老远就看见隔壁片场的场务在搭建雨棚，首尔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出来拍作业都能看见拍剧的剧组，但就是碰不见自己爱豆。她想起自己剧组的led平板灯昨晚突然熄灭三次，金智妍捣鼓到凌晨才修好，不由得叹了口气。“薇薇姐！”陈安安举着手机跑过来，“我们的短片分镜图被摄影系学长转发了，说那个‘雨幕中的记忆闪回’设计很有新意！”
夏薇接过手机，屏幕上是她画的分镜手稿，配文“新生代导演的记忆解构”。她想起张赫前辈曾说“好的分镜能让观众听见画面的呼吸”，突然站起来：“金智妍，把男主喂猫的镜头改成俯拍，用树影做前景遮挡，制造记忆的窥探感。”
一周后，《晨雾》正式杀青。夏薇在剪辑室住了三天，对着电脑屏幕反复调整“记忆闪回”的跳切节奏。陈安安每天送来不同口味的三角饭团，金智妍则负责调试色彩分级，两人眼下都挂着青黑。当第七次调整完女主摩挲手腕的动作时，金智妍突然趴在键盘上：“让我睡十分钟...就十分钟...”
夏薇看着她蜷曲的背影，悄悄把椅子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屏幕上，演员的指腹在皮肤表面划过的轨迹清晰可见，她想起采访时李叙温手腕内侧的痣，手指无意识地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下，却很快收回——那只是皮肤与空气的摩擦，什么也没有。
清晨五点，夏薇走出教学楼，看见reellife咖啡馆的灯亮着。朴大叔正在擦玻璃，看见她便推开店门：“又熬夜了？进来喝杯热可可。”暖黄的灯光下，夏薇看着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突然问：“大叔，你说电影里的真实，是演出来的，还是拍出来的？”
朴大叔将可可粉撒成心形：“二十年前我拍纪录片，有个演员在镜头前哭了，后来才知道她是想起了去世的母亲。”他敲了敲吧台，“真实这东西，有时候会自己跑进镜头里，前提是你得先把心打开。”
《晨雾》提交的那天，首尔的天空飘起了细密的雨夹雪。夏薇抱着硬盘走向金教授办公室，脚步在微滑的路面上有些迟疑。陈安安发来消息：“薇薇姐！金智妍说我们的短片被选去参加电影节了！”
教授看完片子，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个蹭手腕的细节很妙”，他指着片尾字幕，“但为什么要用真实的雨声采样？”
“因为下雨的时候”，夏薇想起汉江公园的冷雨，想起器材室里金智妍调试设备的背影，想起陈安安在雨中追着反光板跑的样子，“声音是有重量的，能砸在人心里。”
走出办公楼时，雨夹雪变成了鹅毛大雪。夏薇看见金智妍和陈安安在远处招手，手里举着电影节的报名表。她深吸一口气，雪花落在睫毛上，冰凉而真实。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妈妈发来的微信：“薇薇，你爸看了你发的成片，说那个下雨的镜头让他想起你小时候在老家踩水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