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你不仁,我不义
这话一出,宋尔雅面如土色。
她和周宴珩的前尘过往是断然不能宣之于口的,莫说陈明安,便是思舟,都不能知晓分毫。
她垂下眼睫,避开陈明安探究的视线,尽可能维持着自己面上的平静,可说出口的话,还是带着些许的颤抖:“陛下仁厚,赏罚分明,维护之举,或许只是念在将军昔日微功,又或是体恤我为太后略尽绵力,天心难测,岂是你我可以妄加揣度的?”
这话在理。
陈明安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越发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说不定陛下就是看在自己才立下战功的份上,才会善待宋尔雅。
后看着宋尔雅的医术了得,又替太后治好了头风,这才会屡屡维护。
便是为了给太后颜面,陛下也得训斥自己。
这般想着,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悔意。
明明在西北的时候,他从不嫌弃宋尔雅,到了京城反而看不到她的好了,就连她何时得到了太后的庇佑都不知道。
明明,他身边就有这么一个能为自己仕途铺路的人,他却还将目光放在外头,实在是该死。
“雅雅。”陈明安上前一步,语气软了下来,下意识去握宋尔雅的手,“这些日子是我冷落了你和思舟,叫你二人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都是我被富贵迷了眼,昏了头,忘了本心,好在并没有酿成大错。”
“若你愿意,你我仍旧好好过日子,不提这些腌臜事儿了,可好?”
若是从前,宋尔雅或许会心软。
但如今,她心中已然掀不起半分波澜。
宋尔雅抿了抿唇,蹙了眉头,问道:“那你如何跟李家交代?”
这是陈明安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他的确是放不下宋尔雅,却也舍不得李嫣儿,更不能舍弃李家的助力。
宋尔雅看出他的犹豫,眼底带了几分自嘲的冷笑,声音淡淡:“西北的事情已成过去,实在不必再提,你如今入朝为官,前程不可能限量,自然配得上更尊贵的娘子,明安,你我好歹夫妻多年,我自不会阻了你的前程,只,也请你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
“什么?”陈明安的心头隐隐有了不好的感觉。
“京城势力错综复杂,谁也不知哪日就会突生变故。”宋尔雅的声音倏地带了些许的哀求,“我是不怕的,可思舟年岁还小,你要是能与李家结亲,必然有能力护住他……只求,你只能保他一条活路。”
她也不知京城如今的情形是否与江家有关,更不知江梦璃是否已经认出了自己。
可她必须先为思舟留一条后路。
陈明安听得这话,眼底满是疑惑,只觉得她有些杞人忧天,开口:“雅雅,近来京中的确是守卫森严,想来也不过是提防着外敌来犯,断然不会对你我有什么影响,你实在不必如此……”
“明安,你我成婚多年,我从未求过你什么事儿,只有这一件,求你一定要答应。”宋尔雅直接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就连眼眶里都已经有了泪水打转。
陈明安还是头回看到她这般着急的模样,虽还有些不解,却还是点头应下:“你放心,思舟到底是我的儿子,我一定会护好他的。”
听了这句承诺,宋尔雅才松了口气。
不论如何,在思舟的身世上,自己都是对不起陈明安的。
宋尔雅张了张嘴,却是没再说出什么话来,这个恩情,她日后总会想办法偿还的。
她没再说话,而是朝着陈明安行了个大礼,这才转身,匆匆往思舟的小屋子里去了。
初春的晚风还夹杂着些许的寒意,等落在陈明安的脸上,才让他回过神来。
院子里头已然没了宋尔雅的踪影,他深吸一口气,这才回书房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江家各处次第亮起了灯火,四处静悄悄,偶尔有守夜的婆子提着灯笼走过。
书房里头,江太师面色阴沉。
他放下手中密报,这才看向了对面偷溜出宫的江梦璃,声音低沉:“周宴珩今近日频繁调动京畿防务,还暗中查抄我们几处隐秘的产业和联络点,只怕是早就对我们江家起了疑心,如今是准备动手了。”
“不可能的!”江梦璃脸色惨白,说出来的话,自己都觉得没有底气,“我好歹陪在陛下身边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是有些感情的,就算是念在旧情,他肯定也不会对江家赶尽杀绝的!”
“爹,女儿知道你觊觎那个位子已久,可好歹再等等,万一我能怀上陛下的骨肉,届时,你扶持幼子登基,也名正言顺。”
这话非但没有让江太师压下心中的怒火,反而还冷笑一声:“扶持幼子?为父倒也有这个打算,可你进宫这么多年,莫说怀娠,便是与陛下圆房都不曾有过,你叫我等到什么时候!?眼下周宴珩已经疑心江家,就更不会对你生出什么感情来了——”
“更别说,你当日可是一手谋划了小河村的屠村事宜。”他的声音陡然压低,看向江梦璃的眼神都带了寒意,“你说说,要是让周宴珩知道此事,他会如何?”
江梦璃浑身一颤,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就比不过一个村妇!
她眼中杀意涌现,声音也带了几分坚定:“爹爹,此事都是因那个宋尔雅而起,要是没有她,陛下也不会对江家起疑,不如就此机会铲除宋尔雅,可万一陛下已经知道了小河村的事情,我们江家满门……”
“慌什么。”江太师冷笑,眼中闪过狠厉,“他既然不仁,就休怪我不义,联络我们的人,还有那些对削藩不满的藩王,告诉他们,时机到了,趁他注意力还在清查内务,我们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江梦璃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在滴血。
她自小爱慕周宴珩,为了他,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可他呢?
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宋二丫。
既如此,就别怪她不仁不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