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143章

陆蝶捂着脸闹道：“你到底是想让我远离这个圈子,还是在为未来抛弃我做打算？你从小就待在伺舟身边，又没吃过什么苦，是享受惯了的。时夏,你让我怎么相信,今后你不会为了钱抛弃我？”

时夏怅然道：“我不是从小待在他身边，是从小‘被卖而不自知’地待在他身边。有一天，我质问他为什么跟别人睡,他跟我说，我和他的身份,并不对等,没资格管他这些。可我，之前意识不到这种不对等。我是喜欢过他的，但他没把我当人看。伺舟,不过是一个,性情比较温和的金主。不过,你以为我没被折磨过吗？”

陆蝶想到了时夏手腕处的伤。

医生说，她的手今后从事不了,太过精密的工作了。

拿东西的时间长了，都会止不住地轻颤。

时夏对陆蝶威胁道：“你再出来做这种事，我就不要你了。我那时候,是被卖而不自知，可我现在自知了，就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如果你硬要做的话，那我们的约定就到此为止。”

其实时夏说完内心也很慌乱。

她的家人，都在金钱和她之间,选择了前者。

因此，她不确定陆蝶会选自己。万一陆蝶不选她,时夏连挽回的话都想好了。

陆蝶沉默良久后，终于点了点头：“我不做了。以后，都不做了。”

时夏把陆蝶重新抱进怀里：“我送你回家。”

“可是，你怎么办呢？待会儿是不是……”

时夏冷静地说道：“不会。我不会再卖自己一次。”

陆蝶抱着时夏不肯撒手：“我不回家，我要陪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时夏轻摸着陆蝶的头：“小时候，还没搬家之前，邻居家里有个姐姐，大我几岁，但也同样是小孩子。姐姐留了很长的头发，她的发质也很好，有人要用一千块来买她的头发，她妈妈劝她说，只要她愿意卖掉头发，就给她买新衣服穿。”

“当时，所有人，就包括我，都觉得卖掉头发，是很正常的事。那个收头发的人，也一直在旁边连劝带讽刺，甚至说她不体谅家里。这么长的头发，每次洗又费水又费电，还费洗发水，不如卖了划算。”

“可是，姐姐坐在地上，无聊地从身上搓了个泥丸，趁对方不注意，丢进了收头发的人嘴里。她说，别说头发丝了，就是我身上搓下来的泥，我都不会卖的。我不会卖掉从我身上的任何东西，那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家里吃不起饭就饿着，洗不起头就不洗，就是死，我也会带着我的头发死去。”

“后来，她家里再没跟她提过卖头发的事。一直到我搬走，她的头发都很长。之后，爸妈总说，那个姐姐被养得很偏激，一点都不听话，是反面教材。可我不这么觉得，我至今都觉得她好酷，好爱自己。爱自己的极致，就是不用金钱来衡量自己的一切，哪怕是无用之物，都不能染上一点财气。”

“陆蝶，我们都要爱自己，要特别特别爱的那种。爱到，交易一切，就是不能交易自己。我不会去到贺势衡那里的，我爸爸虽然很窝囊，但我觉得他应该能想到办法，实在不行，他替我去也行。你听话，现在就回家。”

时夏的话音刚落，兔染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轻蔑一笑：“从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熟悉。不过，听家里人说，你们一家都已经过上了好日子。想不到，最后，还是沦落到跟我一个境遇了啊。”

时夏震惊地看着这个叫兔染的女孩子，她很感谢之前她帮自己解围，却无法把她和邻家的那个，古灵精怪的姐姐联系在一起。

兔染拿了个袋子，嘴上叼着烟，一边捡钱一边念叨：“这些钱呢，我也有份，今晚的我就先拿了，以后等你跟了贺势衡，还能赚更多的钱，应该也看不上这些。”

陆蝶试图捂住时夏的眼睛，不让她看到这容易产生幻灭感的场景。

时夏把她的手拿下来，话还没说，眼泪就掉了出来。

兔染一边捡钱，一边拍了拍时夏的大腿：“让一让，别坐着我的钱。”

时夏小心地挪动开，颤声道：“姐姐的发质很好，你不是她。”

兔染朝着时夏吐了个烟圈，随手把假发扯了下来，露出了圆润锃亮的光头。

时夏顿时吓得失声痛哭。

看见故人，本是好事。可如果是在这样的场景遇见故人，那简直比死还难受。

兔染猛吸了口咽，徐徐地吐了出来，在烟雾缭绕中说道：“留着头发，那群人做的时候，总是揪我头发，索性就剃光了。”

说完又自嘲地对时夏笑了一下：“我没背叛小时候的自己。我就是剃光了，也没卖头发。我把头发埋了，把小时候的自己也埋了。因为，我发现，自己还是不喜欢饿肚子。”

时夏已经近乎崩溃。

让她感觉到害怕的是，如果不是后续的际遇不同，可能她早就和姐姐一样了。

既然能卖给伺舟，又怎么不能卖给别人呢？

兔染的手指夹着烟，拍了拍时夏的头：“别哭啦，给你说个好玩的。知道我为什么花名叫兔染吗？因为剃光后，就觉得挺秃然的。”

时夏抱住兔染的手：“你别做了。”

兔染一把甩开她：“我是老人了，跳过几次槽，才来到这个地方。这里待遇还可以，不过确实像你说的那样，攒不下什么钱。况且，我背了账，离不开的。”

兔染把钱都装完后，对时夏身旁的陆蝶说道：“哄哄她啊，别让金主看见她哭。哭得越狠，被弄得就越狠。”

兔染拎着一袋子钱出去后，时夏也跟了出去，陆蝶小跑着跟在后面。

她们走到电梯面前，才发现灯是暗的，似乎是坏了。

而且，电梯前面的服务生也不在。

三个人只能一起走楼梯。

兔染不想让时夏她们跟着自己：“我就这么说，除非这个地方不存在了，我才有可能不干了。你们连自己都救不了，就别来管我的事了吧。”

时夏一直跟着兔染，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总觉得只要跟着她，就能把她拉回正轨。

她们爬楼梯爬了二十多层才到达一楼。

兔染在大厅里找了个沙发坐着：“累死爹了。”

时夏和陆蝶也跟在她身边坐下。

兔染对她们提醒道：“这儿的沙发可脏，小心染病，别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