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水
脏水
茉莉抱着表格疯狂地奔跑在教学楼里。
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靠在楼梯间的墙上大口大口喘息。一瞬间的放松让她浑身脱力,竟直接顺着墙坐在了地上。
欢快的预备铃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擦了擦冷汗,她一步一步回到班级。
偏是走到班门口时,她碰见了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沈悸。
他从另一个方向走来,俊秀的脸上波澜不惊,似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只有茉莉的心绪起伏不定,连看向他的勇气都没有。
她仓皇地回到座位,宋长乐问:“表格怎么没送?”
茉莉遮掩着紧张:“啊……我半路也觉得肚子疼,也去卫生间了。”
“估计是食堂的豆角没烧熟吧,我现在还觉得不舒服。”宋长乐揉了揉肚子,伸手,“把表格给我吧,等下我自己去送。”
她又点了数,擡头说:“少了一张。”
茉莉啊了一声:“对不起啊,少了谁的?”
纸页翻动的声音再度响起,任课老师也踏进了班里,茉莉伸手到桌洞里拿书,摸着摸着,她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纸片。
五感自动屏蔽了周围的一切,连视线彩色都变得灰黑。
黑黝黝的桌洞里,那表格惨白的渗人。
腿间有什么湿热的感觉。
水杯开着杯口倒在书包里,热水浸湿了书本。
有什么直直贯穿了她的躯体。
刺骨的寒意顺着脊骨爬升,冰冻了她的四肢百骸。
“——少了你的。”
伴随着宋长乐的声音,有人回了头,红红的唇对上了口型。
因为老师喊了上课,宋长乐没注意到她不安苍白的脸色,丢了个空白表格就应着起立站起身。
茉莉差点站不起来,只能扶着桌子起身。
没事的。
她已经有了朋友,就算没有沈悸也能好好的。
双手冷的骇人,茉莉极力揉搓着想要取暖,却毫无作用。
没事的。她垂眸。
第二天,全校人都换上了崭新保暖的冬季校服。
只有沈悸,仍穿着那件单薄的外套。
他站在整齐划一的队伍里无比扎眼,因为仪表不统一,校长点名批评,流动红旗又与班级无缘。
沈悸被罚站在讲台边,无视别人投来的鄙夷,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跟他毫无关系。
第二节美术课,沈悸被班主任喊到了办公室。
学校为了朝城里的学校看齐,于是放开了副课,他们的副课基本上不会被占。
这堂课美术老师要求用水粉颜料画花草树木。
茉莉看向窗外,压抑的阴云和张牙舞爪的树枝映在眼底,湿冷的风从半开的窗和门中钻入,她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鲜艳的花。
手在口袋里攥着钱包。
里面还有自己省下来的零花钱,足够再买一件校服外套。
沈悸不会要的。他那么心高气傲,怎么会承认自己买不下一件校服。
她想到昨天宋长乐多给她的一张表格。
找到表格,她写上了沈悸的名字,轮到尺码时又犯了难——她不知道沈悸穿什么合适。
思来想去,她还是请教了同桌的男生。
表格填完,茉莉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美术作业上。深色的颜料不知何时滴在了纸上,双手还刮擦了下,糊成了一团。
这是要交的,她只能修饰那团暗,一笔一笔画出干枯的枝丫。
课后,她提着画桶到到厕所洗笔。
女厕里人满为患,洗手池被占满,这样排队等着一定轮不到她。
她看了看沾满颜料的黑手,想到了位于走廊最左侧的一个洗涤池。
那边一般是值日生用来洗拖把的地方,可下水道堵了,积了一池子的污水没疏通,近日没人再去那边。
洗涤池果然没人,但积水成了一片黑,恶臭的水面漂浮着垃圾纸团,只是靠近都觉得恶心。
她注意了下水池几乎极限的容量,还好,洗个笔是够的,溢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