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魔门
第12章魔门
“老子从今往后不再是金十两!”金十两狠狠将酒杯往地上一摔,发誓一般大声道,“老子大名金彪,黄金的金,彪悍的彪。”
云襄与柯梦兰相视一笑,不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是甘州府一处僻静的酒楼,云襄被金十两强拉到这儿来庆功,柯梦兰正好也追了上来,三人便在这酒楼中叫上一桌酒菜,为方才的胜利开怀畅饮。
“你别以为我金彪什么都看不懂,”这个过去的刀客突然冲云襄得意一笑,“我其实已经知道你是如何在街头赢那些小赌档了。”
“哦,说来听听。”云襄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金彪得意扬扬地道:“无论压大小还是赌单双,虽然你没碰过瓜子或棋子,不能做假,但赌档的庄家却在做假。按照常理,他们总是杀多赔少。比如押单的赌注大于押双,他们就开双,杀单赔双。所以你就始终站在赌注少的一方,每次少少押上一点,这就叫跟虎吃肉,或者叫虎口夺食吧?”
云襄有些惊讶地点点头:“你能自己悟到这一点,也算初窥千术门径。”
“只是初窥门径?”金彪有些不满地冷哼一声,跟着又摇头叹道,“你说得不错,我始终想不通那庄家是如何做假,才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想开双就开双,想开单就开单。”
云襄笑道:“十赌九骗,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至理,你能明白这等骗术的根本,何必在意细枝末节?那只是些魔术手法罢了。”
“不行!你一定得告诉我,不然我永远睡不好觉!”金彪不依不饶,“老子宁愿失信于人,把‘金十两’这金字招牌砸在你小子手里,你总不能让老子后悔吧!”
云襄苦笑着摇摇头:“这等魔术手法千变万化,人力根本无法穷尽。具体到你见过的那些,我至少也知道三五种,最常见的一种就是利用吸铁石。比如将一枚瓜子的仁换成铁粒,再将一块磁铁藏于袖中,可以借揭碗的时候将那枚瓜子吸到碗底。这样一只手藏有磁铁,另一只手没有,用不同的手揭碗,就能控制瓜子的单双,随心所欲。”
“我明白了!”金彪恍然大悟,“那些棋子也是同理,其中一枚含有铁芯,所以档主想开单就得单,想开双就开双。妈的,老子赌了十几年,竟没有看出半点破绽,不知这些家伙骗了老子多少银子。不过,”他突然转向柯梦兰,“赌坊中的骰子又是如何做假的呢?”
云襄哈哈一笑:“这可是赌坊的秘密,我要说出来,可就砸了别人的饭碗。”
柯梦兰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其实赌坊通常不会做假,只有在运气不好输急了的时候,才不得不使出这等取巧的手段。这次我是因为赌坊即将被逼得关门,才不惜竭泽而渔,大杀四方。谁知竟被公子利眼看穿,跟着沾光,虎口夺食,连杀五把。”
“妈的,没想到如此气派的老字号赌坊也做假,恐怕天下没有什么赌局是不做假的了。”金彪愤愤不平地骂道,“可惜老子现在才明白,赌了十几年,不知道被人骗去了多少血汗钱。”
“行了,金兄不必再懊恼。你现在明白十赌九骗的道理,也不枉过去输的那些钱。”云襄笑着拍拍金彪的肩头,“只可惜许多赌徒到死都不明白,总把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捉摸不定的运气上。一旦遇到个高明的老千,别人以有心算无心,还不输得倾家荡产?”
柯梦兰眼中闪出一丝异样的神采,款款对云襄举起酒杯:“梦兰从小在赌坊中长大,见过太多嗜赌如命的赌徒,像公子这种看破赌局风云,视输赢如等闲的高明之士,梦兰还是第一次遇到。梦兰定要好好敬公子一杯。”
云襄依言举起酒杯,二人目光相接,只见柯梦兰妙目中隐约闪出粼粼波光,就像秋日夕阳下闪烁的湖水,一丝涟漪在和风下微微荡漾。云襄心中一动,忙低头避开对方的目光,心中暗叫奇怪,这柯小姐看自己的目光,为何与怡儿这般相似?想到赵欣怡,云襄心中一痛,脸色不由黯淡下来,举杯怔怔入神,竟忘了杯中美酒。
“云公子!云公子!”直到柯梦兰连唤两声,云襄才回过神来,只见柯梦兰一脸担忧地望着他,“公子,是梦兰说错了什么话,惹公子不高兴了?”
“没、没有!”云襄勉强笑了笑,一口喝干杯中酒,一扫脸上阴霾,对柯梦兰笑道,“我是担心那小子不会轻易认输,说不定今后又会来找姑娘麻烦。”说到这他的脸色凝重起来,“说真的,那公子哥儿年纪不大,却对那中年文士颐指气使,呼来喝去。想那中年文士能练成如此神目,江湖上已是极其罕见,却依旧对那公子哥儿唯命是从,由此可见其背景之深厚。如果柯姑娘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还是要劝劝你父亲,尽量避之为上。”
柯梦兰重重地哼了一声:“那小子轻佻浮滑,十足是个纨绔子弟,仗着家世横行霸道。梦兰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道威武不屈的道理。”
云襄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柯梦兰,突然发觉她的性格竟跟过去的自己有几分相似。他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心知这种性格在波谲云诡的江湖上,实在容易栽跟斗。
“来来来,说这些干什么!”一旁的金彪已有几分酒意,醉醺醺地为二人斟上酒,“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日浪滔天。今日这酒是我金彪为云兄弟庆贺胜利,也是我拜云兄弟为师学习赌术的拜师宴。云兄弟,私下没人的时候我马马虎虎叫你一声师父,有人的时候我还叫你兄弟。磕头敬茶这些俗套就免了,我想兄弟也不在乎那些繁文缛节吧?”
话音刚落,云襄刚入喉的一口酒差点就喷了出来,不由边咳嗽边连连摆手。金彪忙拍着他的后心笑道:“兄弟不用着急,一下子多了我金彪这么个天赋异禀、聪明伶俐的弟子,也不必开心成这样吧?”
“你、你……咳咳!”云襄气得目瞪口呆,遇到金彪这种厚颜无耻兼自信心超强的异人,他只有继续咳嗽。
“你不反对就是同意了。”金彪得意扬扬地将一杯茶捧到云襄面前,“来!喝口茶润润喉。难得遇到像我这等天资聪颖的弟子,高兴一下也很正常。”
云襄将茶一口喝干,勉强压住了咳嗽,这才从胸中挤出两个字:“不行!”
“什么不行?”金彪一拍桌子,一脸愤懑,“你连老子的拜师茶都喝了,现在才说不行,你他妈是不是想讨打?”
“什么拜师茶?”
“就是刚才老子端给你那杯!”
云襄这才明白,方才对方递给自己润喉的那杯茶,竟然被这家伙说成是拜师茶。没想到自己学得满肚子智计谋略,能一眼看穿各种阴谋诡计,却着了这家伙的道。云襄拂袖而起,倒上一杯茶搁到金彪面前:“茶我可以还你,这酒我可不敢再喝。拜师之说今后都不要再提,不然连朋友也没得做。告辞!”
云襄说完转身要走,只见金彪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站住!你他妈连命都是老子的,居然跟我拿架子!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云襄回头冷笑道:“云襄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杀我易如反掌,但你要逼云襄做不愿之事,那是万难。”
“你他妈以为老子不敢?”金彪说着“锵”一声抽出了马刀。一旁的柯梦兰一见之下,慌忙闪身拦在云襄面前。刚开始她还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争执,以为不过是兄弟之间斗气玩笑,谁知金彪竟真要拔刀相向,这令她十分意外,实在不明白二人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走开,老子刀下不伤女流。”金彪对柯梦兰挥挥手。
“大家都是好兄弟,有什么事要用刀子来解决?”柯梦兰忙问。
“谁跟他是兄弟?”金彪说着伸手就去拉柯梦兰,想将之拉开,谁知却被对方扣住手腕往旁一带,金彪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站稳身形回头打量柯梦兰,他不禁一声怪叫:“好啊,你这小娘皮居然敢跟老子动手,讨打!”说着扑将上前,二人顿时在酒楼中“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二人这一动手,顿时吓得众酒客大呼小叫纷纷逃离。只见柯梦兰借着酒楼中桌椅的掩护,如穿花蝴蝶般躲避着金彪,虽然落在下风,却还足以自保。金彪追了两圈,因有桌椅阻拦,一时跟不上对方的身形步伐,立刻回头扑向一旁的云襄,顺势将刀架到了云襄脖子上。
“住手!”柯梦兰大惊失色,顾不得自身安危,飞身扑向金彪。却听金彪呵呵一笑:“小娘皮上当了!”话音刚落,就见金彪一拳势如惊雷,倏然停在柯梦兰的面门,离她的鼻尖不足一寸,将她吓得愣在当场。
“跟我动手,小丫头还嫩了点。”金彪得意扬扬地收起拳头和马刀,挽住云襄赔笑道,“云兄弟,方才是老哥我喝多了,说话多有得罪,兄弟大人大量,莫跟老哥这粗人计较。”
云襄重重地哼了一声,虽然早已看穿金彪的性格,知道他不会伤害自己,但方才他击向柯梦兰那一拳,还是令云襄有些后怕。见酒楼中酒客小二都躲得不知去向,只有掌柜在一旁簌簌发抖赔罪,云襄忙道:“咱们快点走吧,小心惹上麻烦。”
三人出得酒楼,四下已是暮色四合,街上行人稀少。金彪追上云襄赔笑道:“兄弟,老哥赌了十几年,输了十几年。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么一个高手,你无论如何得教教我,好歹让我金彪也可以在赌桌上风光一回。”
柯梦兰回想方才金彪的身手,心知这粗人若要耍横,自己还真奈何不了他。这小子若一直跟在云襄身边,始终是个隐患,不定什么时候就翻脸。不过现在也没办法让他离开。柯梦兰眼珠一转,立刻出言挤对:“像你这种不分长幼尊卑,整天对师父喊打喊杀的强横弟子,谁敢妄收?”
金彪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我这是习惯了,如果云兄弟收下我这弟子,我保证将来对兄弟敬若神明,若有半点不敬,我金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你说得这般诚恳,云大哥不妨考虑一下。”柯梦兰对云襄眨眨眼,她心中以为,只要收下金彪这个弟子,云襄就多了一个朋友和帮手,所以她也忍不住帮金彪说情。
云襄叹了口气,心知以金彪的性格,一旦认定一个目标,决不会轻言放弃。与其被他死缠烂打地纠缠,不如现在就绝了他这个念头。想到这,云襄四下一看,顿时有了主意。
“金兄,”云襄悠然一笑,“不如咱们打个赌,你若赢了,我就将赌术倾囊相授;如果你输了,这拜师之事你以后都不要再提。”
“不行不行!”金彪连连摇头,“你小子诡计多端,我岂能赌得过你?”
“你连怎么赌都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一定要输?”云襄笑道。
“嗯,那你说来听听。”金彪一脸戒备,“不过我可不一定答应,如果我没把握,你就得换一种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