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暗狱
第8章暗狱
“下跪何人?”幽暗的大堂上响起一声懒洋洋的询问。
“骆文佳。”
“大声点!”
“学生骆文佳!”
“哦,原来还是个读书人。”堂上的司狱官终于把目光转向阶下的囚犯,“本官不管你过去是什么身份,到了这里就只有一个身份——人犯!还是那种终生服苦役、永远也别想离开这儿的死囚犯。其实依你们的罪孽早就该死了,能留条性命以苦役来赎罪,这是律法的宽大,也是朝廷的慈悲。因此你们应满怀感激之心,用辛勤劳作来报答这浩浩皇恩。本官严骆望,忝为此地司狱,便是朝廷和皇上的代表。你们在本官和众差役面前,只有绝对的服从,不能有半点怨言。如若不然,本官生杀予夺,将对你们严惩不贷!”
“人犯明白!”骆文佳木然垂下头,经历过太多的磨难后,他渐渐懂得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的道理。
“嗯,看来你也是个明理之人。”司狱官满意地点点头,淡淡道,“既然如此,可有孝敬献上?”
骆文佳一愣,虽然明知官场黑暗,却也没想到这司狱官竟公然索要贿赂。他不禁摇头苦笑:“人犯流徙千里,就算身有余财,也早被沿途的差役搜刮干净,哪还有孝敬献与大人?”
“没关系!”司狱官理解地点点头,“你可以修书一封,本官会托人送到你家人手中,他们若想你在这儿过得好一点,自然不会吝啬身外之物。”
骆文佳黯然垂下头,涩声道:“人犯生父早死,母亲也在不久前亡故,人犯已没有亲人。”
司狱官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依旧耐心问道:“你再想想,看有没有愿意帮助你的亲朋好友?”
骆文佳木然摇摇头:“没有。”
司狱官闻言沉下脸来,冷冷道:“本官要好心提醒你,在这儿服苦役主要有三种活计。一种是专门生火做饭、记账、洗衣的杂役;一种是负责筛选和搬运的苦力;还有一种是下井采矿的苦役。这三种活计中,以杂役最为轻松,以井下采矿最为繁重危险。这可是吃的阳间饭,干的阴间活。本官见你是读书人,有心给你个握笔记账的轻松活干干,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骆文佳漠然道:“人犯确实无法孝敬大人,望大人明鉴。”
“既然如此,将他送去矿场。”司狱官终于失去了耐心,抬头高叫,“下一个!”
当骆文佳被押送到采矿苦役们所住的工棚时,天色已是黄昏,几个苦役犯正好从井下收工而回,正提着油灯从黑漆漆的洞穴中爬将出来。骆文佳第一眼看到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他们个个衣不遮体,浑身上下尽是尘土,面上除了眼睛和牙齿,几乎看不到任何本来的颜色。更可怕的是他们个个瘦骨嶙峋,眼神呆滞,繁重的劳役早已使他们失去了正常人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一群地狱中爬出的活僵尸。
“疤瘌头,新来的,交给你了!”押解骆文佳的狱卒一声吆喝,工棚中立刻有个满脸横肉、鼻斜口歪的壮汉点头哈腰地迎了出来。他的头上东一块西一团尽是疤瘌,难怪被狱卒叫作疤瘌头。看打扮他也是服苦役的囚犯,不过却比其他囚犯壮实光鲜得多。只见他一脸媚笑地对狱卒连连点头道:“差官大哥放心,我定把他教得乖乖的。”
狱卒解开骆文佳的镣铐,将他推到那汉子面前,喝道:“以后他就是你的工头,咱们不在的时候,你一切听他的。”说完丢下二人,在疤瘌头不住的问候声中,扬长而去。
骆文佳细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只见光秃秃的山坡上,散布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工棚,工棚夯土为墙,竹木为顶,十分简陋。离工棚不远处还围着一圈简陋的篱笆,这种围墙对安心要逃的人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过一想到方圆数百里乃是渺无人烟的戈壁荒漠,骆文佳心中又释然了,离开这儿无疑就是自杀。
“犯了什么事?”疤瘌头打量着骆文佳,饶有兴致地问。骆文佳迟疑了一下,不想被一个囚犯同情,便淡淡道:“杀人、强奸,兼坑蒙拐骗。”
疤瘌头眼里露出一丝惊异,嘿嘿笑道:“没想到你这浑蛋看起来斯斯文文,犯下的事却不含糊。不过老子先警告你,不管你在外面有多威风,到了这里就得给老子服服帖帖。懂不懂规矩?”
“什么规矩?”骆文佳茫然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疤瘌头阴阴一笑,对骆文佳一招手,“先跟老子进来。”
骆文佳随着疤瘌头进入工棚,只见工棚内有数十个床位,显得十分拥挤。此时下井的苦役们已收工回来,工棚中乱哄哄十分嘈杂。待见到疤瘌头带骆文佳进来后,众人立刻围了上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骆文佳,眼里闪烁着猫戏老鼠的兴奋。
“老大,这小子细皮嫩肉,莫非是个兔儿爷?”一个苦役笑着询问刀疤,引得众人哄堂大笑。另一个苦役接口道:“那以后就叫他兔儿得了。老大,这次要如何玩这兔儿?”
疤瘌头呵呵笑道:“照老规矩,先送见面礼,再过三关十八洞。”
“好!一人一份见面礼。”一个囚犯说着,突然一拳击向骆文佳下颌,骆文佳猝不及防,顿时被打倒在地。众囚犯一拥而上,拳打脚踢。骆文佳本能地抱住脑袋,伏在地上蜷曲成团,无声地承受着众囚犯的殴打,足有盏茶工夫众人才心满意足地收手。骆文佳尚未来得及喘息,又被两个囚犯拎了起来,拖到墙根站定,另一个囚犯提起墙角的便桶来到骆文佳面前,将便桶往骆文佳头顶一放,嘿嘿笑道:“方才只是见面礼,现在才是第一关,加冕仪式。小心别掉下来,不然就让你将这一桶屎尿全部吃干净。”
骆文佳咬牙顶着沉重的便桶,闭上双眼一言不发,默默地承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痛苦。肉体的痛苦还可忍受,精神上的屈辱却令他几欲发狂。不过他知道,自己若想要活下去,就得忍受这一切。这些折磨与南宫放、费士清、殷济等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比起来,便不算什么了。仇恨已经充满他的身心,成为支持他强撑下去的唯一动力。他心中默念着“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古训,在忍受折磨的同时,也不断挑战着肉体和精神上的极限。
工棚外突然传来“当当当”的敲锣声。“开饭了!”众囚犯发一声喊,纷纷从各自的铺位上拿出破碗缺盆,争先恐后地在门口排起长队。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狱卒打开房门,指挥着几个杂役将一桶稀粥和一篮黑乎乎的窝头搁到地上,开始给众苦役分发食物。
“他是怎么回事?”那狱卒看到了顶着便桶站在墙根的骆文佳,不由喝问道。疤瘌头忙赔笑道:“新来的,大约脑子有毛病,一进门就顶着尿桶不愿放下来,弄得大伙儿撒尿都不方便。”
“快放下来,开饭了!”那狱卒似乎并不知情,不由对骆文佳高喝道。疤瘌头也连忙帮腔:“听见没有,蒋大哥叫你放下你就放下,还不快过来谢谢蒋大哥的恩典!”
骆文佳放下便桶,跌跌撞撞地来到那狱卒面前,只听对方又问:“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遭人毒打?”
“没有。”骆文佳垂下头,“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的。”
那狱卒将信将疑地打量了骆文佳几眼,叮嘱道:“若有谁欺负你,尽可告诉我,不用害怕。”
“没人欺负人犯,不劳差官大哥费心。”骆文佳冷冷道。有过殷师爷的教训,他对任何好心人尤其是来自官家的好心人,都不敢再轻易相信了。
那狱卒见骆文佳一脸冷漠,只得无奈道:“现在快去吃饭,明天一早就要下井干活儿!”
“是!”骆文佳答应着,排到众苦役的后面,最后从负责分饭的杂役那里,领到了一个黑乎乎的窝头和半碗清澈见底的稀粥。早已饥渴至极的他也顾不得理会稀粥和窝头的味道,蹲在地上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刚吃得没几口,就被一个囚犯一巴掌将碗打飞,跟着就听他骂道:“没规没矩的蠢货,有吃的不先孝敬老大,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骆文佳茫然抬起头,这才发现方才那狱卒和几个杂役早已经离开,大门也锁了起来,工棚中顿时一片幽暗。几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向自己围过来,脸上露出猫戏老鼠的表情。
“方才你运气好,第一关算是过了。”疤瘌头在骆文佳身边蹲下来,狞笑着托起他的下颌,“现在是第二关,辟谷成仙。”说着一招手,两名囚犯一左一右抓住骆文佳的脚腕,顿时将之倒提起来。疤瘌头抬脚猛踢骆文佳的肚子,边踢边骂:“我叫你吃!我叫你吃!你他妈要不知道孝敬,老子叫你吃多少,吐多少!”
这几脚重重踢在骆文佳上腹部,令他腹中一阵翻滚,不由自主将刚吃下的东西尽数呕了出来。直到腹中再无可吐,疤瘌头才示意两个囚犯将骆文佳放下来,然后踩着他的脸冷笑道:“从今天开始,只要你敢吃任何东西,老子就让你全部吐出来。你能撑过三天才算过关。”
“吵什么?还不睡觉?”工棚外传来一个巡夜狱卒的吆喝。疤瘌头忙答道:“官爷,咱们这就睡觉!”说着抬手向众人示意,众人立刻放低了声音。
待大家安静后,疤瘌头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压着嗓子拖长声音道,“接下来是第三关!火热裸舞!”
众人发出压抑的欢呼,七手八脚来剥骆文佳的衣衫。有人还趁机在他的身上又摸又捏,嘴里还猥琐地叫着:“这兔儿爷身上又嫩又滑,大伙儿今晚一定要好好乐乐。”
骆文佳终于忍无可忍,拳打脚踢拼命挣扎,却哪是众人的对手?转眼间就被众人撕开了衣衫,顿时衣不遮体。骆文佳一声嚎叫,猛地一口咬住摸到自己脸上的一只脏手,死命一咬,再不松口。那被咬的汉子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对骆文佳拳打脚踢,却始终无法令对方松口。众人被同伴的叫声吓了一跳,立刻七手八脚将骆文佳摁倒在地,有的捏嘴,有的捂鼻,好半晌才将同伙的手从骆文佳口中弄出来,只见同伴的手已是血肉模糊,伤可见骨。众人大怒,齐齐向骆文佳扑去,就在这时,突听门外巡夜的狱卒一声喝骂:“叫什么叫?是不是皮痒痒了?”
众人连忙停下动作,屏住呼吸安静下来,听着那狱卒的脚步声远去后,方才那被咬的囚犯才对疤瘌头呻吟道:“老大,这小子他妈是条疯狗!快帮我宰了他!”
“闭嘴!”疤瘌头一声喝骂,然后转向骆文佳恨恨道,“好小子,这第三关暂且记下,老子迟早要你给大伙儿当马骑。现在你过了十八洞,老子今晚就暂且放过你!”说着双腿叉开,然后往自己胯下一指,“钻过去!”
几个囚犯也纷纷排到疤瘌头身后,叉开双腿齐声催促:“快钻!”
骆文佳见此情形,总算明白十八洞是什么意思了。这工棚中刚好有十八个囚犯,叉开腿排在一起,胯下正像是十八个洞。但此刻骆文佳已被激起心中压抑许久的孤傲,不由昂头怒视疤瘌头:“休想!”
疤瘌头眼光变得恶毒起来,冷冷问:“老子再问一遍,钻不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