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苍天授箓

门口出现一个身着粗布花袄、葛布裙的小丫头，个头刚到黎牧肩头。小脸灰扑扑的，从门缝里能看到灶头那把炭火的余烬，显然小姑娘在黎牧差不多退值的时候把早上烧好吃剩的米饭又热了一遍。

“雪儿，瞧哥哥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肉！”

小妹黎雪儿今年十二岁，正处于长身体的阶段，对荤腥肉类自然充满渴望。虽说只是一碗牛下水，但好歹也和肉类沾边，足以让她惊喜万分。要知道，在瓦砾区，很多人一年到头都难得吃上几回油水。

“进屋再说。”

黎牧谨慎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见附近没有什么可疑的目光，便跨进屋里，顺手关上了门。

打开锅盖，把热好的米饭捞出，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将牛下水放在锅里简单冲洗，倒入自家挖的排水道。接着用家里的小刀把牛下水切成小块，又从墙角翻找出小葱、生姜和一小罐粗盐。

撒入姜片，舀水盖锅，给灶口添把柴火，然后嘱咐小妹黎雪儿看好火候。

黎牧则拎着装有五牲血的瓶子走进与灶头仅有一墙之隔的卧房，放下门帘。

“啧，为了这点血，摸尸得来的铜板差不多都搭进去了。”

黎牧脸色有些肉疼的把血瓶在地上依次摆开，脑海中仔细回忆着前世绘制受箓仪式的步骤。

牛、羊、豕、犬、鸡这五牲血要分别绘成五道不同的符箓，朝五个方向排开，而符首所围的中心地带，被称为“门”，乃是祭苍天后，苍天所授下玄箓妙力的降临之处。

黎牧反复确认好细节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瓶子，用手指蘸出粘稠的血液，在地面上全神贯注地绘制起来。

大约半刻钟，受箓仪式准备完毕。

接下来只需在中心地带滴入自己的舌尖血，在心中默念咒文，便可进行祭苍天、受妙术的过程。

黎牧取来竹签，正欲扎破舌尖时，身后蹲着看火的黎雪儿传来呼喊：

“二哥，我闻到肉香了！”

“让炭火再焖一会儿。”

黎牧回应着，动作却迟疑了起来。

虽然内心不太抱希望，但万一真的成功了呢？如果自己真的穿越回去，小妹和大哥该如何是好？

自己会是留下一具尸体，还是就此凭空消失？

在大梁生活了十七年，黎牧早已融入这个世界，就连前世的记忆也是不久前才觉醒的。

难道自己要抛弃亲人，舍弃这里的一切，逃回从前的世界？

况且，前世还不叫黎牧的他，是个从未体会过亲情温暖的孤儿。

犹豫片刻，黎牧最终还是扎破舌尖，将鲜血滴入受箓仪式的中心。

“开什么玩笑，我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

“能否回去还是未知数，而完成受箓仪式后无论结果如何都已无法改变。我怎能因对未来的恐惧而停滞不前，坐等命运的摆布？那不是我，我的命运应由我自己掌控！”

舌尖之血滴落，黎牧双手并拢结成玉清诀，心中默念咒文：

“牲血为引通天道，诚心叩拜求灵诏。

今朝祈愿问玄妙，授箓于身赐我途。

晚辈黎牧，恳请苍天授箓！”

咒文刚念完，地上血绘的符箓立刻有了变化。

仿佛有股神秘的力量在搅动，五道符箓融合成一个漩涡，其中生出繁杂玄奥的箓文，如同血须一般向四周蔓延开来。

这一切奇异的变化，尽被黎牧收入眼底！

“成、成了……”

黎牧喃喃自语，所有的心神都仿佛被地上的血色漩涡吸引，在瞳孔的倒影中，一道隐约可见的门扉在漩涡里浮现，缓缓敞开……

……

一片黑夜笼罩的世界，茫茫大雪覆盖着的枯山之中，老坟旁，有一座半人高的土地庙。

黄鼠狼乃是这方地界道行最深的生灵，其皮毛油光发亮，内里蕴含着赤光纹理。它端坐在庙堂之上，四溢的气血驱散了周遭的寒气，连一丝冰霜都不曾凝结。

它似有所感，睁开双眼，有闪电般的赤芒划过，目光落在身前的地面。

丝丝缕缕的鲜血渗出，绘成颇有讲究的符箓排列，与此同时，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传入它的耳中。

“……牲血……问玄……授箓……赐……途？”

黄鼠狼勉强听辨出几个字眼，仔细琢磨后道：“求道门箓？”

“稀罕啊……在这漫漫长夜之下，居然还有人会施展古籍上记载的神秘法箓向上位求问玄妙门道。”

“而且还求到了我这里。这莫非意味着我这些年的苦修，已然有了入道的迹象，半只脚迈入了正神的范畴？”

想到此处，黄鼠狼眉开眼笑：“不枉我多年清修苦炼，此事大善！”

随即，黄鼠狼对着身前的求道门箓反复端详，面露难色：“虽说如此，但以凡畜类五牲血作为祭品，着实让我为难啊。入道之法再低微也不应如此，倘若轻易传授出去，在未知之处结下重大因果，让自身沾染劫业，那这代价可就太重了。”

“罢了，虽求道无果，但谁让我今日高兴呢？理应给予回应，那就传你一道法符吧。”

黄鼠狼咬破舌尖，吐出一口精血，在虚空中绘制成一道法术符箓，打入求道门箓的符阵中央。

血绘的符阵瞬间有了反应，迅速渗入地下，未留下半点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