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离别
一个月只在转瞬之间。
牧溪还是向范衡提出道别,不过原因是牧溪在之前就已经预接过三次任务,所以必须由牧溪本人亲自完成。
“公子放心,属下接的都是丙级任务,不会出什么事情的。”玄鸮堂任务有以下三种:甲级任务是暗杀帮派头目的高级刺杀任务;乙级是接受江湖私人悬赏人头的任务,目标大部分都是通缉犯或者是流亡者;丙级则是铲除背叛者,调查讯息和护卫任务,这个虽然来源方式繁杂,可总体上还是比较安全,也是唯一一类允许杀手们优先保障自身安全的任务。
“那我也要跟你去。”范衡不放心,当下就要打包行李跟牧溪走,玄鸮堂杀手们预接的任务从来都是依照客人到来的时间随性分配,万一牧溪分配到不好的任务怎么办?
“公子,”牧溪一把拉住范衡严肃说道,“任务是属下亲自预接的,不过是丙级任务,你去帮忙,岂不是让属下沦为夜枭们的笑柄吗?”堂堂玄鸮堂四大夜枭首领之一,执行区区丙级任务,还要依靠别人,牧溪的自尊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况且,公子不是还要等立冬和霜降的回信吗,还有浣柳派跟巫山派的事,赤瞑教毒蛊残卷的下落……这些都比那些可有可无的信息调查和护卫重要吧。”
牧溪的话让范衡陷入沉默,这些事情确实重要,而且范鸿不在,如今思源山庄确实还需他坐镇。牧溪见范衡若有所思,便要抽身离去。
“阿牧,”范衡突然叫住牧溪,“我还没有领教过你的功夫呢!”
“义不容辞。”
上一世范衡正式见识牧溪身手的时候,牧溪就已经是中了失心蛊的重伤状态,所以范衡需要知道未中毒的牧溪实力到底如何,以后决不能让他涉足他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从鸩羽出来的杀手果然非同凡响,就是范衡的身份是个大障碍,要是他是敌人的话,恐怕牧溪就不会这么小打小闹了。
“你就是用这种身手承诺保护我的吗?”
范衡一脸失望侧身躲过牧溪劈过来的刀刃,牧溪迅速转斜劈为横砍,可到底没碰到范衡的身体。
“看来我还是找人订副软甲更可靠一点……”范衡躲避攻击之余还朝牧溪做了个鬼脸,牧溪下不了狠手,这样根本不能测试他的武功上限,只能激将了。
“公子,小心了。”牧溪的招式很明显凌厉了许多,范衡不得不开始出剑防御。
“这才像话。”
刀剑相接,范衡琥珀色的瞳映出雁翎刀的寒芒,瞬间消逝,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燃起战意的牧溪的身影。
唰——
范衡的发带夹杂着一缕长发被刀刃之气扬起,慢悠悠地往下飘,牧溪伸手接住断成两截的发带。
“得罪了,公子。”牧溪将发带还给范衡道,刚刚一击他确实使出了全力,就在刀要砍断范衡脖子的一瞬间,牧溪突然发现范衡躲不开了,紧要关头,牧溪将刀身强行往上一撩化解了力道,让发带替它主人代受了一次灾劫。
“阿牧好厉害,”范衡没有要接发带的意思,反而将长剑一扔,拥住了一手持刀一手握着发带和一缕碎发的牧溪,“我等你回来保护我。”刚刚那一击确实是牧溪现在能达到的最高水准,范衡在那时突然起了玩心,想看看牧溪能不能及时收住那全力一击,刀法精髓在于收放自如,很明显,牧溪做的相当不错。
牧溪让范衡这么一抱,身体突然僵直起来,刀也当啷一声掉在地下,空出来的手最终没有扣住范衡的脊背,他只是像个雕塑一样一直维持着刚刚递发带的姿势。
“属下……”牧溪忽然用力回抱住了范衡,“定会全力保护公子周全。”什么也不管了,怎么想的就怎么干吧,牧溪近乎贪婪的头把埋在范衡的颈窝,这是范衡先主动抱他的,是范衡先招惹他的……
玄鸮堂洛阳总部,牧溪单膝跪在堂主座前。
“堂主,属下回来了。”牧溪现在漆黑的眼眸里已经不含任何情愫,他现在是玄鸮堂正在接受任务的杀手牧溪。
“牧溪,伤怎么样了?”范源擡手示意牧溪站起来。
“多谢堂主关心,已经无碍。”
“留在范衡身边真的是你自愿的吗?”
“是。”
“之前你不是拒绝了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范源道,“是范衡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吗?”
“公子并未威胁属下,”牧溪道,“是属下自行决定留在公子身边,公子说要插手浣柳派逆生的事情,属下怕他有危险。”还有他对范衡奇怪的感情,希望离开的这段时间可以稀释一点。
范源冷哼一声道:“他还轮不到你来担心,还记得两年前的七星教吗?教主的尸体被倒吊在敞开的门前,飞溅的血迹将整个院落染成了人间炼狱,”范源觉得他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单纯的部下,“连我都没想到范衡能残酷至此。”
“他是鬼鸮?”
虽然是炎炎夏日,牧溪却觉得寒意从脚底向上弥漫,七星教当年跟玄鸮堂水火不容,可无论是从七星教自身的势力,还是从他背后的靠山,都对玄鸮堂造成了不小的威胁,他以前的同伴就有不少是死在七星教手中。
鬼鸮,玄鸮堂最神秘恐怖的杀手,连所有夜枭头目都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居然是范衡,怎么可能!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范源盯着墙上的山水画出了神。
“可鬼鸮老前辈再年轻,现在也过了不惑之年吧,”牧溪语气中充满了不可思议,范衡现在二十不到,怎么可能是那个二十年前的老人?
两年前。
“鬼鸮不过是个代号,只要能复刻二十年前他掀起的腥风血雨,就没人去关注披着鬼鸮皮的到底是人是鬼。”范衡随手将暗器掷出,暗器穿透木质屏风径直钉在山水画中的白鹤上。
范衡跟范源提出要顶替鬼鸮的名字时,范源觉得自己这个侄子多半是犯了疯病,鬼鸮可是他和哥哥共同辛苦经营的来之不易的名号,范衡大言不惭说这种话,怕是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二叔,你我都知道真正的鬼鸮现在已经不能用了,继续跟七星教拼下去无异于玉石俱焚,”范衡拿起剪刀拨了拨跃动的烛火,“在你启用下一步更坏的计划前倒不如让我试试。”
不到半个时辰,范衡就被推推搡搡地关进玄鸮堂的一级守卫地牢。和他年纪相仿的公子们,玩花,玩鸟,玩风月,而范衡在玩命,而且看上去比玩风月的那帮小子玩的还要开心,这种倾向当然要坚决杜绝。
当天晚上,范衡成功越狱,第二天早上,范源在七星教总部附近看热闹的人中找到了范衡的身影。
“二叔,好巧。”范衡笑吟吟的跟范源打着招呼,太阳初升,火红的朝霞浮在范衡背后,却没有丝毫温暖的迹象。
范源没有见过所谓迷惑人心的妖怪,可硬要形容的话,可能就是那天早上范衡的样子。
“你的领口在渗血,没事吧?”范源已经不想再去追究范衡逃狱的罪过了,从这一刻开始,他就是鬼鸮,不过,到底还是年轻,虽然已经用了香料味道掩盖,可想他这样的老江湖还是可以察觉到异样的。
“大意了,”范衡抹了一把沾血的衣领,“我没什么事,只是玄鸮堂的夜枭们可有的忙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七星教的残党势必要剪除的,否则哪怕是星星之火,也可形成炎炎之势。
之后发生的事情一目了然,就算是牧溪也知道七星教的余党是怎么在暗夜中被屠杀殆尽的,因为他也是当年追杀七星教教众的夜枭之一。
“可公子身手到不了一夜之间灭族的地步。”牧溪想到了之前他跟范衡交手的时候,范衡连他的全力一击都躲不过,怎么可能在两年前逃出机关重重的玄鸮堂大牢再去端敌人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