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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他们会陪着彼此

第二十六章,他们会陪着彼此

那日登山后回到宫中第二日晌午,赵太后传唤秦王,说有要事相见。

赵政原以为是因为他离宫一事稍有责备,可事实并非如此。

赵政请安后起身,被赵太后拉着坐下,赵太后用那葱白的指甲亲自剥了个橘子递给赵政,那副亲昵姿态令赵政不适。

赵政拿着橘子有些无所适从:“母后找儿子何事?”

那涂了口脂的唇瓣张合:“做母亲的自然是想儿子了。

光阴漫长,后宫寂寥,在这宫中,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竟不晓得时常来探望我。”

赵政也颇为伤心:“是儿子不孝,伤了母后的心,日后一定时常来探望母亲。”

“近日我觉身子不爽,问医后又查不出病症。

遂请方士进宫算卦卜吉,那方士说,我需要换一个新的环境居住。”赵姬的言语间煞有其事,“就雍地的那处宫殿不错,方士说风水上佳,王儿以为如何?”

赵政的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方士说的总是不错的,自然是母后的身体安康重要,便依那人所言迁居雍宫居住吧。

若母后有所好转,寡人再重赏那人。”

做母亲的都这么说了,做儿子的能不答应吗?

否则便是不孝。

嬴政冷眼旁观着这一切,这幅场面与记忆重合,他以为他会愤怒或是难过,可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以太后之尊愿意给一个男宠生孩子,事后还纵容男宠来争夺这王位,她在儿子和情人间选择了情人。

稚子无辜,而自己这个秦王面善心狠,他们之间的事情败露自己容不下嫪毐,容不下那两个稚子,但若嫪毐篡位成功,一家人还可以共享天伦之乐……

多可笑的言论?

这一世敬爱的母亲还是怀了那人的孩子,因怕事情败露所以才要迁居雍宫。

因为始皇政和秦维桢的到来事情的发展和走向已经有所改变,可这件事没有改变,于社稷无关的事情嬴政都任由上一世的走向发展了下去。

其实并非不可更改,只是这些事都不算小事,其中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而嬴政的想法则是:他经历过的背叛和苦痛,现在这个赵政都该经历一遍才算公平。

可如今却生出了一丝不忍来,他知道这一切的发展,却甚至没有告诉对方,更别提改变了。

这世上,哪有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比自己更信任自己?比自己更爱自己?

可他对自己却这样的心狠……

太后与秦王寒暄过后,欲要秦王留下用饭。

赵政却婉拒了,他说:“儿子年幼,要学的还有很多,好为来日亲政做准备,现应该回去处理政务了。

儿子不能在母后身边尽孝,母后此行多带些人伺候,儿子会思念母后,盼母后早归。”

赵姬那姣好的面容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不知是意识到赵政已经长成,而她不甘愿放权,还是因为移居雍宫一事,一瞬间她又恢复了慈爱的笑容:“不知不觉间王儿已经长大了,母亲也会思念王儿的。”

赵政起身拜别太后:“儿子告退。”

而后离开了太后的住所,他的心绪与皇帝陛下的心绪交织,一时间难以辨别:“陛下有事瞒着寡人?”

嬴政不答就算是默认。

“母后哪里是身子不爽听了方士的胡言乱语才要移居雍宫的。”赵政言语嗤笑,那自嘲的伤感无处诉说,“也罢,相见不如不见,和她的男宠换个地方过日子倒也更为自由。”

心口似乎被针扎了一下,那疼痛细微却绵长。

嬴政被赵政的情绪所感染无法驱逐,不由得感慨共用一具身体的弊病的确不小。

她可不是要和嫪毐换个地方过日子,她是太后当腻了,想继续当王后……

已经到了这种情况,嬴政不知如何开口,于是换了个话头:“王上可记得,昨日回宫我们在坊间听见的风言风语?”

“记得。”说起这个,赵政就颇为咬牙切齿,哪里是记得,他恐怕会此生不忘,“说寡人并非父王所出,乃是母后与吕不韦私通产物。

吕不韦辛苦布局,此乃移花接木的窃国之举。”

“吕不韦出身商贾,却又颇具野心。

可彼时他的身份能接触到的唯一的权贵只有在赵国为质的父王,所谓异人奇货可居。”嬴政问他,“而赵太后本就是吕不韦府上的人,王上不曾自疑?”

“自疑什么?”赵政立时反问,他言语笃定而自信,“父王认定了寡人是他的儿子,那寡人就是他的儿子,也只能是他的儿子。

若身份有疑,为何十几年后才传出这些流言蜚语?”

真不愧是秦王政,嬴政言语故作深沉:“是啊,为何呢?”

“假如寡人并非子楚所出,谁人获益最大?”其实昨日在坊间听见那些荒谬的风言风语的时候,气愤不已的又何止是赵政,秦维桢表现得更为恼怒,或许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的父皇少年时曾经历过这些,站在历史的高度听旁人的三言两语是一回事,可亲身经历又是另一回事。

赵政言语微顿,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成𫊸。”

秋日里天高云淡、北雁南飞,

赵政的脑海中浮现一些旧事,表面依旧那副平淡的模样,内里却早已被伤感弥漫,他告诉嬴政:“当年寡人初归秦,说不好秦国的官话,也不大会写秦国的小篆。

那些王公子弟都嘲笑寡人,只有成𫊸一口一个王兄地唤寡人,还将他认为的好东西都与寡人分享,那时候寡人是真的将他当作弟弟的。

可是人心易变,寡人与他逐渐疏离,那微不足道的亲情抵不过这滔天权势……”

所有人都说他面善心狠,说他手段毒辣,说他冰冷无情,可原来他是有情绪的,只是不能表现出来,赵政这样悲伤的情绪快要将嬴政淹没,可对方依旧步履坚定面无表情地朝想要走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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