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一壶半生醉未醒
第92章一壶半生醉未醒
对质是不敢对质的,普青设想,若是白寻擡出羽联的名头,他就可以趁机搅浑水把羽联和白寻的名头彻底搞臭,奈何白寻没有上钩。
白寻正要开口送客,就听先前到访的一位修士道:“我似乎记得这件事,娘娘当日讲经说法,曾领我等观看一枚走入我妖族星域的明星。娘娘还说,从星轨来看,这位妖族新星是当年我妖族一位陨落的大圣的传人。”
这位修士一说,其他修士纷纷想起来当日羽联与娘娘的一番对答,当日羽联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这位妖族新星将承继冰神之位,妖族可是要再多一位大圣。
所以这之后,娘娘便让羽联下凡,把这个冰神传人接了回来?普青满脸愕然,显然事情这么一梳理是说得通的。
未来的金仙?普青和周围的修士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之前示好的修士十分庆幸,普青以及他的朋友们也觉得侥幸,还好现在只是语言冲突而已。若是动了手,虽说她现在修为不高,但日后成就了金仙,不还得找他们算账吗?
真是天意弄人,普青擦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和几个好友凑了凑几件身上的法宝,递给白寻:“白道友入驻出云宫,某等还未曾恭贺,此处是一点心意,还请道友笑纳。某等之前的胡言乱语,全是出于对道友资质的嫉妒之心,现今看来,着实是我等太过粗浅鄙陋了,希望道友宽宏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将于未来成就金仙的道友白,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方面她对于自己能成就金仙的消息毫不知情,此时仍然还有着强烈的不敢置信;另一方面,她也震惊与这个叫普青的道友变脸如此之快,仿佛凡间某种戏剧中的特技表演。
“没关系,我不介意。你们,二位要不进来喝一杯清茶?”白寻面带犹豫地说,普青立刻意识到这是在送客,便立即告辞。其他客人本来就要走,没想到又多看了一场好戏,又觉得自己抱上了大腿,更加乐不可支,愉快地告辞了。
喧扰过后,更显寂静。
静坐一会儿之后,白寻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也是到了这时,她才发觉今日羽联没有露面。
虽然羽联没有一定要出现的理由,但白寻觉得,他应该会出现,如果他没有出现,那一定是有了别的安排。不过,白寻希望羽联尽快出现,这样才能解答她的疑问。
到了第二天傍晚,羽联还是来了。
一身青衣,一派风流,较之初见时,似乎还多了几分清逸随性。
白寻一知他来,立刻往外面走去相迎,羽联正提着酒菜进来院子,一见她出来,脸上笑容可见地热烈了几分。“在下来迟了,还请白仙子莫要见怪。”
在陌生的地方,能有这样一个朋友,白寻也觉得欢喜,便随着他的语气客套几句:“羽道友拨冗前来,白寻已是感激,岂敢轻言怪罪,快快请进。”
“还好白仙子没有怪我,否则今日的仙酒灵果,就没有她的份了。”羽联走进客室,将仙酒在桌面放下,走了几圈,说:“看来我准备的这份礼,还是很适宜的。”
白寻在他身后进来:“什么?”
羽联单手结印,手指指向房内各处时,粗朴家具纷纷旧颜换新颜。
木头质地厚实,紧密发亮,壁顶上布满了沉星云母珠,大大小小数十粒,光辉闪耀动人。紫金炉燃起缕缕青烟,焦尾琴奏响袅娜琴音,天烟罗纱覆住昆仑寒石床,看似轻薄,却足以遮蔽元神的窥伺,寒石床可以助人凝神,数件可以改变大小的新式法衣,以及一个镶珠嵌宝的梳妆台,台上立着一面瑶台镜……
初看时已是目不暇接,仔细一看更是胆战心惊。白寻拉开梳妆台的抽屉,里面整齐排列着数个木匣,随便打开一个,满满的都是首饰,再打开数个,也全是女子头面。
重重地合上匣子,白寻十分惊疑,语气却轻描淡写:“羽道友,你这些东西别说是恭贺乔迁,就是下聘也够了。我白寻孑然一身,两袖清风,恐怕没什么好东西能还礼。”
听见她说‘下聘’两字,羽联脸上有些可疑的红晕,他连连摆手:“这些东西其实随处可见,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只是置办起来费些功夫,总不能叫我原样搬回去吧,再者说了,百年之内,我也不能见得能再遇见一位乔迁的道友。”
你这番话我要是信了,我就不姓白。白寻双手往前,郑重地行了一个拜礼:“却之不恭,白寻腆颜受了,道友请上座。”
羽联也不推辞,上了榻,与白寻搁着一张茶几坐着,白寻一面倒酒给他,一面将仙果佳肴摆出来。什么仙梨灵桃,馃子,应有尽有,白寻暗一皱眉,肴是佳肴,可惜全是素的,酒也是清淡的果酒。
白寻略觉有异,低头一嗅,这馃子上为何有股子油腥味?她略一推测,芥子袋里因是密闭的空间,若是馃子与酒肉放在一起,自然会沾上油腥味。可为什么羽联只把这些馃子和水果拿了出来,却留下了肉呢?
羽联正问白寻:“你会喝酒吗?”
白寻倒是毫不忸怩,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跟羽联手里的杯子碰了一下,慢悠悠地喝了半杯,这果酒有点儿甜,微酸,发涩但醇厚,香气醉人。“头一次喝,不过我毕竟是个地仙,难道还会醉倒吗?”
“这种果酒是不太容易醉的,不过,你也不要喝的太急了,多吃些馃子。”
白寻故作遗憾:“可惜了,有酒无肉,实在是一大憾事。”
羽联又道:“怎么?我以为你不喜欢肉食,毕竟是清心寡欲的修道之人,不该贪恋口腹之欲。我们的同族为人所食,我等却还要迫害他们,如此实在不合常理。”
我要不是知道你的芥子袋里有肉,我差点都信了。白寻面不改色地与之辩论:“妖的同族应当是妖,而非飞禽走兽。再其次,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本来就是规则;老鹰吃蛇,蛇吃青蛙,青蛙吃虫子,这也是规则。即使是我们,也在这个规则之内,所以承认自己有口舌之欲,也没什么大不了。”
“承认自己有欲望?白寻,你真的不同。”羽联用喝酒掩饰自己的情绪,白寻在一边看着,却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你似乎有心事?”
“我,”羽联欲言又止,拿出芥子袋里的烤羊肉、酱牛肉等肉食放在她眼前,“不说了,这些有些肉,你应当会喜欢的。”
白寻把羊肉片好,放在他面前,又把酒壶拿过来:“多吃菜,光喝酒真的会醉。”
羽联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神空茫地不知看着何处,白寻也不说话,一边欣赏窗外的月色,一边细细地品味着果酒。
那月亮可真大,真皎洁。不像往常一样挂在云端,而是像顶在不远的群山之上,只是还是一样的清冷,不像太阳一样炽热,将光和热量往外辐射。
“你的心明明不冷,但为什么总是看起来那么冷?”月光之下的白寻真的是太冷了,眼睛里带着清冷的光,鼻子和嘴巴也全是锐利的线条。
白寻平静地一抿嘴,眼神略微地有些空:“因为我太痛苦了。我心里的东西全是锋芒,我不能放出来,它会把我自己撕碎。我只能用平静去安抚自己、掩饰自己。你不是这样吗?”
羽联否认了:“我仅有一点忧虑和悲伤,比起你来,似乎要好上一点。”
白寻的嘴角竟然勾勒出一抹笑:“我的痛苦是我不能过去的坎,你的悲伤是你过不去的坎,虽然它们不一样,但是相对你我而言,又有什么不同?”
羽联沉默了,他的眼神四处乱走,似乎还有点局促:“你知道羽翀去哪里了吗?”
提起羽翀,白寻难免就想起赤霞,对她而言,失去挚友的伤痛并没有这么轻易过去,她只是它放在心底的盒子里,然后盖上了盒子。“你知道他在哪?”
羽联望着她,眼睛发红,不知是悲伤还是激动:“他去地府了,他要把赤霞的魂魄接回来。他竟然真的是这样的人,我以为,赤霞死了之后,他是会回昆仑的。”
大闹地府,抢夺魂魄?这还真像是羽翀会做的事。白寻问:“那你呢,怎么不一起去?”
羽联诧异地看着她,微微有些恼怒:“我去什么,我拿什么去?就是拿命去我也,去不了啊!这件事还得看娘娘的态度,娘娘要是发话,羽翀也闹不起来的。”
“好了,咱们还是喝酒吧。”白寻只是开玩笑的,虽然她的笑容也带上了几分勉强,闹地府枪魂魄,这样的事她不敢做,但是心里也存了几分忧虑和遗憾,轰轰烈烈的永远是别人,她只能这样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地度过余生。
伤心酒饮来确实容易醉。没过多久,两人都倒了下去,伏在桌面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人生一场大梦,世事几度秋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