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源
渊源
休整了四日，韩生恢复了大半灵力。
他素来刻苦，这几日更是日夜不敢停歇。百里瑶光知他心思，便没再说什么，只每日为他施那回复法阵，多少助他一臂之力。
一同踏入穹顶之海的那一瞬间，百里瑶光莫名打了个寒颤。
韩生面色依旧苍白，抿唇不发一声。海底明明灵气浓郁，但他体内的灵力却散逸得更快了。
好在渊螭出乎意料的平静，只远远绕着圈游动。此行过于顺利，倒让人心生警觉。
海底泛着一层淡淡的亮光，隐约可见法阵的痕迹。百里瑶光试探着动了几下，随即陷入沉思。
按前世在其他秘境的经验，灵枢之外皆有法阵保护。只是她每次都晚到一步，非但法阵已被破坏，就连灵枢本身都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
“如何？可要直接破阵？”见她许久未动，慕乘风掂量了下威力，沉声提议。
百里瑶光摇了摇头。
此地布阵不易，她又不知这一世的灾劫会在何时发生，因此最好给灵枢留下这道屏障。
但这法阵确实巧妙。她心中有些想法，却拿不准下手的分寸。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身侧的人，她忽然福至心灵，朝韩生道：“逆息转脉，剑指天阙。”
青年不明所以，但立刻照做了。百里瑶光随即口齿清晰地报出指令，要他以剑气去点法阵各处。
海底活动不似陆地，韩生执剑轻舞，比往日更显飘逸灵动。随着法阵的光芒逐渐变亮，他感到自己体内经脉的震动变得愈发强烈。
这种感觉不糟糕，但很古怪。似乎有种力量经过自己的身体，然后融进了这神秘的海底。
百里瑶光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一切，手指微微撚动，准备随时出手干预。好在她设想的不错，韩生的特殊经脉确实有用。
法阵缓缓打开，露出上方灿烂夺目的灵枢。无数的寒髓冰晶通透明亮，上古刻纹发出隐隐流光，仿佛某种庞然大物的脉搏一般起伏。
三人皆怔愣地望着这不知何时做下的大手笔，差点忘了呼吸。
无人注意到，海底的某个角落晦暗闪烁了两下。
巨大的灵枢静静地悬浮在海底，一如在过去几百年间的模样。
百里瑶光沉浸在喜悦之中，细细地阅读上面的刻纹。前世她一步慢、步步慢，一个完整的刻纹都不曾见到。现下她终于想通了前世苦苦思索的几处关窍，脸颊因兴奋而微微泛红。
两位剑客虽不懂阵法，但也看得出这灵枢非同寻常。
头顶之上是无边无际的晦灵，既不增减，也不移动，只长出一股自灵枢上方注入。而灵气则从灵枢下方源源不断地涌出，其磅礴之力在海面之下亦能感受得到。
无论怎么看，这灵枢都是在将茫茫晦灵转化为灵气。世间虽也有类似灵器，却无人见过这样庞大的规模。
韩生缓缓绕着灵枢打转，心下愈发惊讶。体内经脉的震动明显同这灵枢有关，但他全然想不通缘由，只得漫无目的地打量这上古遗物。
待转到一处时，他面露古怪，驻足看了许久。
“可是有何不妥？”百里瑶光不知何时到了他身侧，轻声朝他发问。
韩生抿唇思索了片刻，方才语气犹疑地开口：“感觉此处似乎……有些不同。”
他比划了一下，努力解释道：“就在此处，体内经脉的震动比在别处时更为强烈。”
百里瑶光拧眉近前查看，心中的喜悦慢慢变成担忧。韩生的感觉没错，此处灵枢虽仍在运转，却已到了过载的边缘。前世她研究天地大阵多时，现下更印证了她的猜想。
“仙子？”见她迟迟不说话，韩生试探着轻声唤她。
百里瑶光回了神，瞥见慕乘风也在一旁露出探究的神色。她便托辞说从古籍残页上见过此阵描述，将自己前世所探得的简单讲给两人听。
如眼前所见，这天地大阵将世间晦灵转化为灵气，以此维持天地万物的能量平衡。世人只知灵气乃能量之源，却并不知道自己是受了几百年前的先人之庇护，方能如此随意挥霍。
而这世间的五处秘境，正是支撑此阵的灵枢所在。灵枢附近灵气浓郁，又渐渐催生出宝地，与秘境相生相伴。
慕乘风闻言惊道：“如此说来，六年前玄戈墟陷落，岂不是意味着此阵早就受损？”
玄戈墟位于极西之地，本是上古战场，煞气极重，记载寥寥，很少有人进入。旁边的凝锋池虽灵气充裕，但危机四伏，所以亦是人迹罕至。
正因此，当年玄戈墟陷落、凝锋池寂灭动静虽大，但并未造成太多损失，也没引起太多关注。
“虽不知玄戈墟是为何陷落，但这天地大阵自有其精妙之处，可将晦灵分流至其他灵枢，因此仍能运转。只不过……”
百里瑶光试探着伸出手，轻轻触碰身前通透明亮的冰晶。刻纹的光芒随即缓慢闪烁，仿佛在回应她的担忧。
“缺的那个灵枢迟迟未得到修复，其余灵枢大抵都像此处一般过载运转。假以时日，怕是终会崩解。”
慕乘风犹疑地看着她身前的那处灵枢，继续问：“那依你所见，此处灵枢还能坚持多久？”
百里瑶光神色微妙：“寒渊海和雾杉林多有来历练者，灵气消耗比别处更甚，灵枢的负担也就更重。若无他人干预，大抵还能再维持三五十年。”
慕乘风松了口气，扬眉笑道：“如此说来，时间倒也宽裕。”
百里瑶光不置可否。
她想起前世遭遇，心知时间实在紧迫得很。前世那个妄图借灵枢之力满足一己私欲的人，今世亦不会在乎灵枢崩塌之后会变得如何。
好在这一世她终于赶上了第一步。
现下寒渊海的灵枢大体无碍，她也不曾察觉到那人的气息。只要设法加固此处灵枢，她便能争取到更多时间来彻底阻止这场灾劫。
“瑶光，那你可知……此阵同师弟有何渊源？”
慕乘风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到当下。她望着沉默的青年，拿不准自己该说些什么。前世她同韩生谈过此事，自是有些猜测。但现在她不应知道太多，便不好开口。
“我幼时所住的村子，在凝锋池往东八十里处。”韩生忽然擡眸，语气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