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俄罗斯民间故事》（14）

第十五章《俄罗斯民间故事》（14）富玛耳科和倒运华西利的故事

不是在我们的时代，但是在很久以前，在某一处地方，一个很富的商人，名叫玛耳科，姓就是富。他的天性生成是凶而狠，贪财，对于穷人全无慈悲。凡有卑贱贫乏的人求到他的窗下求乞，他差遣仆人去驱逐他们，放他的狗出去咬他们。在世界上只有一样东西是他所爱的，那便是他的女儿，那三倍可爱的阿那斯塔西亚。只有对于她他是不狠，虽然她只有五岁年纪，他决不拒绝她任何愿望，总让她如意满足。

有一回在大冰冻天，有三个白发的老人来到窗下，请求布施。玛耳科看见他们，便吩咐把狗放了出来。那三倍美好的阿那斯塔西亚听见这话，她求他的父亲道：

“我的好父亲，为了我的缘故不要去赶走他们，且让他们在牛房里过这一夜吧。”那父亲允许了，命令他们领那可怜的老乞丐到牛房里去过夜。一等到各人都已睡着，阿那斯塔西亚起来，踮着脚尖走到牛房那里，爬在搁楼上边，去看那乞丐们。那些老乞丐在牛房中央蹲在一起，用他们全是皱纹的手靠在拐棍上，手上面披拂着他们的白胡，他们正在低声自己谈话。一个老人是他们中间最年老的，看着别的两人，说道：

“从那大世界上有什么消息么？”那第二个立即答道：

“在火烧村，在倒运伊凡的家里，生下来了第七个儿子，我们叫他作什么，还用什么家产去给他祝福呢？”那第三个老人思索了一会儿之后，说道：

“我们将叫他作华西利，我们将给他富玛耳科的财富，这便是那人，我们现今在他的屋底下过夜的。”他们这样说了之后，就预备要走，他们对了圣画低头行礼，轻轻地将从牛房里走出去了。阿那斯塔西亚听了这一切的话，径自跑到她父亲那里，把那老人们的话都说给他听了。

富玛耳科对于这事很深地思索。他想了又想，他便走到火烧村去。他心里想道：“我将去查问确实，是不是在那里真有这么一个小孩生了下来。”他一径去找那牧师，把一切的事告诉了他。牧师回答道：

“是的，昨天我们这里生下来了一个小孩，是我们顶穷苦的农奴的儿子。我给取名华西利，倒运他也真是的。他是家族中的第七个儿子，那家族的长子还只有七岁年纪。这个穷苦农民的儿子都是很小很小的东西，他们在那里就几乎没有什么吃的喝的，在那家里只有饥饿穷乏，以至在全村里连肯担任教父的人也没有。”富玛耳科听了这个消息，心里有点儿作痛。他想那不幸的小孩，声言他愿担任教父，请求牧师的妻子担任教母，吩咐他们预备一桌丰富的筵席，他们把那小孩带来，给他施洗，大家坐下来饮宴。

在宴会中间，富玛耳科对倒运伊凡说些很和善的话，对他说道：

“教父，你是个穷人，担负不了去养育你这儿子，把他给了我吧。我将把他放在富裕人家里养大了，我现在立即给你一千罗布，维持你自己的生活。”那穷人把这事考虑过了，便握手为定。玛耳科又送礼物给那教母，拿起小孩来，裹在狐皮里面，放他在车内，就赶车回家来了。他们离开这村子还走不到十俄里，玛耳科叫马停住了，他拿起那小孩，走到一个大绝壁的边沿上，将小孩举起在他的头上面，扔到绝壁下去，说道：

“去你的，现在若是能够，就去取我的财产去吧！”

不多时候，有几个从海外来的商人也从这条路经过，这些商人带着一万二千罗布，是他们欠那富玛耳科的。他们走过绝壁旁边，听见在绝壁下有一个小孩的叫声。他们把马停住了，走到绝壁边去，看见在雪堆中间有绿的草原，在草原上一个小小孩坐着在玩草花。商人们拿起小孩来，用皮毛裹了，向前走去。他们来到富玛耳科的家里，把他们的奇异的发见告诉了他。玛耳科立即猜着，这件事是关系他自己的那小农奴孩子的，他对商人们说道：

“我很想看看你们拾来的小孩，若是你肯把他干脆地给了我，我将免除了你们欠我的那笔债款。”商人们赞同这事，将小孩给了玛耳科，便走去了。但是玛耳科就在这夜里拿那小孩来放在一个小木箱里，周围涂上了柏油，将它抛下海去。

那箱子漂浮向前，末了来到一个修道院前面。修士们那时恰好正在海边上，在摊开了渔网晒晾着，忽然他们听到了一个小孩的叫声。他们猜想这叫声是从那箱子里出来的，立即抓住了箱子，打开来看，在那里是个小孩。他们拿小孩送到院长那里，院长听说这孩子是在一个箱子里被水冲上岸来的，他便即决定名字该叫作华西利，姓氏该是倒运。自此以后华西利住在修道院里，直到他十六岁的时候，他长得面貌很美好，性情很柔和，意志很刚强。院长很爱他，因为他学文字那么快，他能读书，在教堂里唱歌比所有别的人都好，因为他办事熟练巧妙，院长叫他做了管圣堂的堂头。

有一回，适值富玛耳科为了商务出外旅行，来到这个修道院里。修士们招待他很礼貌，算是一个有钱的客人。院长命令堂头跑去开教堂的门，那堂头立即跑去，点起蜡烛来，又留在咏歌班里，诵读而且歌唱。富玛耳科问那院长，这少年人是否在这里住得很久了，院长便把一切的事情都告诉了他。玛耳科心里打算，他想这除了他的那农奴小孩之外不会得是别人。他对院长说道：

“我若是能找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年青人，像你们的堂头似的，我将把我所有的财产都交给他管，我将叫他做我一切财产的总管，你自己知道我的是多么多的财产。”院长设词推托了，但玛耳科答应给修道院一万罗布的捐款。院长有点动摇了，他去同修士们商量，修士们对他说道：

“我们为什么要去阻当华西利的出路呢？让富玛耳科带了他去，叫他做他的总管吧。”他们这样地计议，赞成打发倒运华西利跟了富玛耳科前去。

但是玛耳科打发华西利坐了船回家去，写了一封信给他的妻子道：

“拿这封信的人到了你那里的时候，你立即同了他往我们的肥皂工场去，你走过那滚沸的大锅旁边，那时你把他推了下去。假如你不这样做，我将要严罚你，因为这少年人乃是我的大仇人和大恶人。”华西利按时到了港口，走路前去，在那路上遇着三个穷苦的老人，他们问他道：

“倒运华西利，你往哪里去呀？”

“到富玛耳科家去，我有一封信给他的妻子的。”老人们道：

“把信给我们看看吧。”华西利拿出信来，给了他们。老人在信上吹气，说道：

“现在你去吧，把这信给了富玛耳科的妻子。——神不会舍弃你的。”

华西利来到富玛耳科的家里，把信给了他的妻子。那妻子读了玛耳科的信，把她的女儿叫来，因为她不能相信她自己的眼睛了，但是在信里却是写得明白不过的：

“妻子，在你收到我这信的第二天，将我的女儿阿那斯塔西亚嫁给这送信人，不可延误。若是你不照办，你当为此对我负责。”阿那斯塔西亚看着华西利，华西利望着阿那斯塔西亚。他们拿华美的衣服给华西利穿上，第二天他们使他和阿那斯塔西亚结了婚了。

富玛耳科从海上回到家里来，他的妻子同了他的女儿和女婿在埠头上迎接他。他看了华西利，向他的妻子风狂地发怒，对她说道：

“你怎敢没有我的许可，就把我们的女儿出嫁了呢？”但是他的妻子回答道：

“我不敢违背你的严命呀！”她把那威吓的信给她的丈夫看了。玛耳科读了那信，看见这手笔是他自己的，虽然那意思并不是，他心里想道：

“好吧！你三次逃过了灭亡在我的手里，但是现在我将送你到那地方，就是乌鸦也不来啄你的骨头了。”

玛耳科同他的女婿住了一个月，待他和那女儿很是和善，从他的脸上看来，没有人会觉得他是在心里蓄着害他的恶念的。有一天，玛耳科叫华西利到他那里，对他说道：

“你到三倍九的土地去，在三倍十的皇国里，到沙皇士密就是蛇沙皇那里去。十二年前他在我的地上建筑了一座宫殿，所以你去问他要那十二年的租金，还从他打听我的十二只船的消息，那在他的领土左近遭难已有三年，并没有留下什么踪迹。”华西利不敢反对他的岳父，便去预备走路，和他的年青妻子作了别，带了一袋糖食当作路上的食粮，出发去了。

他走了又走，不管是长是短，是远是近，但是走到末了他听到一个声音说道：

“倒运华西利，你往哪里去呀？你的路程辽远么？”华西利周围一看，回答道：

“谁叫我呀？说吧！”

“是我，那没有叶子的老栎树，我问你往哪里去，你的路程辽远么？”

“我是到蛇沙皇那里去，收取过去十二年间所欠的租金的。”那老栎树又对他说道：

“若是你到得恰好，请你记得我，给我问他一声吧。这里没有树叶的老栎树已经站了这三百年了，枯了，直烂到根里了，它还必须在这大世界上吃苦多少年呢？”华西利用心听了它的话，随后前走了。

他来到一条河边，在渡船里坐下，但是那老年渡船夫对他看，说道：

“倒运华西利，你前面的路程还很远么？”华西利告诉了他。渡船夫说道：

“若是你来得及，请你记得我，对他说我在这里已经过渡了这三十年了，我想要知道，还有多少时候，我必须这样来来去去的呢？”华西利说道：

“好吧！我将这样的说。”

他前行到了海峡，横断了海峡躺着一条鲸鱼，直挺着身子，横过它的背上有一条路，用些柱子作标记，人们往来行走着。华西利走到鲸鱼身上去的时候，鲸鱼用了人的语言对他说道：

“倒运华西利，你往哪里去，你的路程辽远么？”华西利把一切事情都告诉了它，那鲸鱼又说道：

“若是你来得及，请你记得我，可怜的鲸鱼已经横断了海面躺了这三十年了，在它的背上成了一条有柱子作标记的大路，人马的脚一直踏进筋骨里去，它日夜没得不到休息，请问它还要在这里躺得多久呢？”华西利说道：

“好吧！我将这样的说。”他又往前走了。

华西利走了又走，他来到一个宽阔的绿草原。在草原站着一座巨大的宫殿，白玉石的墙壁发光，屋顶亮得像虹彩似的，上边盖满云母，水晶的窗户在日光中像火一般地燃烧着。华西利走进宫殿去，他从这间房走到那间房里，惊叹那里的不可叙述的富丽。他走到最末后的一间房去，看见一个可爱的闺女坐在床上。她见了华西利的时候，她叫道：

“这是倒运华西利么，落到这该死的地方来的？”华西利把一切事情告诉了她，他为什么来到这里，以及在路上遇着了什么事。那闺女对华西利说道：

“你差遣到这里来不是收租金，乃是来当大蛇的食料，叫你自就灭亡的。”她这几句话刚说了，全个宫殿就震动起来，在院子里听见有一种砰磅撞击的大声。那闺女把华西利推进地下的一个箱子里，锁了起来，低声对他说道：

“你听着我对大蛇所说的话吧。”她说了这话之后，便走去迎接蛇沙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