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俄罗斯民间故事》（11）

第十二章《俄罗斯民间故事》（11）虾蟆沙公主

在某一皇国，某一王国内，住着一个沙皇和沙皇后，他有三个儿子，都年青，勇敢，没有娶妻，像他们那样的人在故事里也讲不出来，笔也写不出来。他们中间最小的一个叫作沙太子伊凡。沙皇对他们这样说道：

“我的好孩儿，你们拿起箭来，放在满开的弓上面，射到各方面去，那箭落在什么宫庭里，你就往那里找你的新娘去吧！”

那长兄发出他的箭去，这落在一个贵人的宫庭里，正在他的闺女们的内房前面。第二个兄弟发出他的箭去，这飞到一个商人的宫庭里，插在美丽的露台上，在这露台上面正站着一个可爱的年青闺女，即是那商人的女儿。最小的兄弟发出他的箭去，那箭落在一个泥沼里，一只呱呱地叫的虾蟆紧抓住了它。沙太子伊凡对他的父亲说道：

“我怎么能够娶这呱呱叫的傢伙做妻子呢？一个呱呱叫的不是我的对手呀！”他的父亲回答道：

“你娶了她来！这是你命定该得娶她的！”于是那沙太子们都结了婚，大的娶了贵人的女儿，其次娶了商人的女儿，最小的娶了那呱呱地叫的虾蟆，沙皇把他们叫了来说道：

“明天早晨，叫你们的妻子给我烤软的白面包来。”沙太子伊凡回到家来，他很是不快活，他的性急的头垂下到胸前。那虾蟆说道：

“呱呱！沙太子伊凡，你为什么那么颓唐呢？或者你从你的父亲沙皇听到什么不愉快的话了么？”

“我怎得不颓唐呢？我的沙父皇命令你明天要烤出软的白面包来。”

“沙太子，你不要着急！且躺下休息吧，早晨是比晚上会更聪明的。”她叫沙太子躺下休息了，她自己脱下虾蟆皮，变成一个闺女，名叫华西利萨·普勒穆特拉耶，意思是说过度聪明的龙胆花，走到美丽的露台上，锐声叫唤道：

“保姆们，保姆们，聚集拢来，动手给我做软的白面包，像是我在父亲家里所常吃的那样的。”到了早晨沙太子伊凡醒了过来，那虾蟆很早以前已经把面包预备好了，这做得有那么漂亮，它那模样再也想像不到，猜想不出，只有在故事里讲讲而已。这面包上装饰着各色巧妙的花样，在四边塑出皇城的样子，连带那城濠和沟堑。沙皇为了那面包很称赞了沙太子伊凡一番，他又对他的三个儿子发命令道：

“叫你们的妻子在一夜里织一张地毯来。”沙太子伊凡回到家来，他很是颓唐，他的性急的头垂下到胸前。

“呱呱！沙太子伊凡，你为什么那么颓唐呢？或者你从你的父亲沙皇听到什么无情的恶话了么？”

“我怎能不忧闷呢？我的沙父皇令你在一夜里要给织一张丝的地毯。”

“沙太子，你不要着急！来，你躺下休息吧，早晨是比晚上会更聪明的。”她叫他躺下睡着了，她自己脱下那虾蟆皮，变成那个可爱的闺女，即是华西利萨·普勒穆特拉耶，走到美丽的露台上，锐声叫唤道：

“保姆们，保姆们，聚集拢来，动手给我织一张丝的地毯，像是我在父亲家里所常坐的那样的。”她刚说了，这就做成功了。到了早晨，沙太子伊凡醒了过来，那虾蟆很早以前已经把地毯预备好了，这是那么一张奇异的毯子，它的模样只有在故事里讲讲，再也想像不到，猜想不出的。这地毯上装饰着金和银，以及各色的鲜明的锦绣。沙皇为了那地毯很称赞了沙太子伊凡一番，于是发出新的命令给三个沙太子，要他们明天同了他们的妻子到来受他的检阅。沙太子伊凡回到家里，他很是不快活，他的性急的头垂下到胸前。

“呱呱！沙太子伊凡！你为什么忧闷呢？或者你从你的父亲沙皇听到什么不和气的话了么？”

“我怎能不颓唐呢？我的沙父皇命令我明天同了你到他的面前去！我怎能拿你去给人家看呢？”

“沙太子，你不要着急！你独自往沙皇那里，去访问他，我随后就来。你听见有车轮声和敲门声的时候，你只说：那里是我的亲爱小虾蟆儿，坐在她的小筐子里来了！”

只见那长兄们来到，带了他们的衣服华丽，装饰鲜明的妻子受检阅来了。他们站在那里，笑那沙太子伊凡道：

“兄弟，怎么的！为什么你没有同你的妻子来这里呢？本来是可以拿一块厨房的抹布把她包了带来的。你从什么地方检来了这么一个美人儿的呢？我想你一定的把所有的沼泽都好好地搜寻了来的吧！”忽然来了一大阵车轮声和敲门声，那全个宫殿都震动了。客人们都非常害怕，从座位上冲了出来，不知道怎么办好，但是沙太子伊凡说道：

“列位不要害怕，这只是我的小虾蟆儿坐在她的小筐子里来了！”那时有六匹马拉的一辆金车飞奔来到沙皇的露台的台阶下面，从车子里走出华西利萨来，这样的一个美人只有在故事里讲讲，再也想像不到，猜想不出的。沙太子伊凡拉了她的手，领她到那栎树的食桌后面，那刺绣的桌布后面，客人们开始吃喝，大家作乐。华西利萨喝酒，但是她将杯里的酒脚倒在她左手袖子的后边，她也吃烤天鹅，但是她把那骨头收藏在她的右手袖子的后边。那长兄们的妻子看了这些举动，也用心这样地做。后来华西利萨同了沙太子伊凡跳舞起来，她挥她的左手，出现了一个湖水，她挥她的右手，白的天鹅都在水里游泳，沙皇和客人们全出了惊了。现在那长兄们的新娘开始跳舞了。她们挥起左手，客人们全被水撒了一身，她们挥起右手，骨头直飞到沙皇的眼里去。沙皇发了怒，把她们很不名誉地驱逐出了宫庭了。

有一天沙太子伊凡等着他的机会，跑回家去，寻着了那虾蟆皮，放在一大堆火里烧了。随后华西利萨回来，找不到虾蟆皮，她很是烦恼，哭了起来，对沙太子说道：

“啊呀，沙太子伊凡！你做的是什么事呀？你只要再多等一会儿，我便将永久是你的，但是现在再见了！你找我在三倍九的国土的后方，在三倍十的皇国，在那科式且·贝士默耳忒尼即是不死骷髅的家里。”于是她变了一只白的天鹅，从窗户里飞了出去了。

沙太子伊凡痛哭了一回，向四面观望，祷告了神，便向着眼前一直走去了。他走了又走，不管是近是远，是长是短，那时他遇见了一个很老的老人。那老人说道：

“好少年人，你好！你在寻找什么，是往哪里去呀？”沙太子将他不幸的事情告诉了他。老人说道：

“啊呀，沙太子伊凡！你为什么烧了那虾蟆皮的呢？你不曾做成这个，所以也不应当将它毁坏的。华西利萨·普勒穆特拉耶生来比她的父亲更是聪明伶俐，所以他对她生气，命令她三年间变做虾蟆。这里有一个小圆球给你，它滚到哪里你就跟着它走去。”沙太子伊凡谢过了那老人，跟在球的后面。他走到一个旷野上，那里有一只熊遇着他。沙太子伊凡心里想道：“好吧，我将杀了这兽。”但是那熊求他道：

“沙太子伊凡，请你不要杀我，或者我于你可以有什么用处。”他再往前走，只见有一只鸭子，在他们后面摇摆着走来。沙太子扳他的弓，想要打那只鸟，那时鸭忽然用了人的言语对他说道：

“沙太子伊凡，请你不要杀我！我也会得帮助你的。”他饶恕了它，再往前走，有一只兔子在他们的路上横穿过去。沙太子再拿出一枝箭来放在弓上，对它瞄准，但那兔用了人的言语对他说道：

“沙太子伊凡，请你不要杀我！我也会得帮助你的。”沙太子伊凡也饶了它，再往前走到了碧海，只见在海岸上一条梭鱼躺着喘气。梭鱼叹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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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呀，沙太子伊凡！请你可怜我，把我抛下海去吧。”他将它抛下海去，沿着海岸前进。那球滚了一段短路，滚了一段长路，它终于来到一所卑陋的草舍前面，这草舍是站在鸡脚上的，老是旋转着。沙太子伊凡对着它说道：

“小草舍，小草舍！你照你母亲放你的老样站着吧，将你的前面对着我，你的后面对着海！”那小草舍将它的前面旋转过来对着他，它的后面对着海。沙太子走了进去，看见那骨头脚的巴巴耶伽在炕上，靠着九块砖，磨着她的牙齿。她说道：

“喂，好少年人！你为什么来访问我的呢？”

“呵，你老家伙！你叫我好少年人，但是你应当先给我吃给我喝，给我预备洗澡，那时候你才可以问我问题哩。”巴巴耶伽给他吃给他喝了，给他预备好了洗澡，沙太子也告诉了她，他是在寻找他的妻子华西利萨·普勒穆特拉耶。巴巴耶伽说道：

“我知道，她现在是在科式且·贝士斯默耳忒尼那里。走到那里去很难，要同科式且去算账也不容易。他的死是在一根针尖上，那针是在一只兔子里，那兔是在一只箱子里，那箱子是在一棵很高的栎树顶上，科式且守卫着那棵树，像他自己的眼珠子一样。”巴巴耶伽于是告诉他那栎树长在什么地方，沙太子走到那里，却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得到那箱子。忽然不知怎地，那熊向树奔过来，把它连根拔起，箱子跌下来了，砸得粉碎，兔子跳出，却只一蹦就躲起来不见了。只见那别只兔子跳去追赶，抓住了它，把它撕成碎片，从兔子里飞出一只野鸭子来，高高地起在空中，但是那别只鸭子冲去追赶，把它打了下来，那鸭子生下了一个蛋，这蛋掉下海里去了。沙太子伊凡见了这蛋的不可挽救的损失，哭了起来，那时忽然梭鱼游泳来到岸边，嘴里衔着那个鸭蛋。他拿起蛋来，把它打破，抽出那针，折断了针尖。他于是前去攻击科式且，科式且极力挣扎，可是无论他怎样扭来扭去，末了终于非死不可。沙太子伊凡走进科式且的家里去，把华西利萨带了出来，回到家里去了。在这以后他们在一起生活得很久很久，也是很幸福很幸福。

附注

注十三这篇后半很是特别，那不死骷髅是在别处故事里所没有的。他的生命寄托在针尖上，这针又是展转的隐藏各种东西里边，在神话中却是很普通，虽然中国少见，似乎《西游记》中也未见类似的事情。古希腊神话说默伽拉王尼索斯头上有紫发，《旧约·士师记》里说勇士参孙长发，均因被剪而灭亡，是有名的古典的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