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浮世澡堂》(5)
第三十四章《浮世澡堂》(5)二编卷上
女澡堂之卷自序
前著男子部之浮世澡堂,一编开张,千客万来,发行所的肚皮温暖了,可是这与管澡堂的所烘的火一共烧成桴炭,来不及洗末后的一堂澡,只差了一步,噫嘻,惜哉!烧了的板姑且不管,总之等洗了澡没有发冷之前,再来它一编,那些两回洗澡的各位,有如在候休息的明天一般的盼望甚切。舀热汤的人的木杓,和作者的一枝笔,都迟迟的难得要领,那么这怕要成为端六的菖蒲汤,三伏后的桃叶汤,成为时节落后的东西了吧。还不行么,还不行么,催促草稿,仿佛是来叫洗长澡的人似的。可是把小小的智囊,像米糠袋那么的绞着,也没有一下子捻出节日的十二文钱的纸包的法子。当然这是不准张看的女澡堂的别世界,那该是怎样情形呢,靠着净汤的竹管去推测,终于做成了两册故事。近来柴火涨价,搜集前编的余材,成为后半场的女澡堂,那么这正是乌鸦的洗浴,霎地来淋一下子而已,云尔。
文化六年己巳重阳前后五日的急就。
江户前的市隐,
式亭三马题。
附言
养育小儿,有丸药之苦,也有糖稀之甘焉。譬之于书,三史五经为丸药之苦,稗官野史则糖稀之甘也。盖世间虽多有女教之书,《女大学》《今川》之类,如丸药之苦于口,妇女子之能真心玩味者鲜矣。这女澡堂的小说,虽然本是游戏之书,如用心读去,则如糖稀之易吃,善恶邪正的行状自然得以了知。正如常言所道,看了别人的举动,将自己的举动不问善恶均能有所改正,那么这正是教训的捷径了。又如不肯听取强硬批评的壮夫,对于诙谐的教谕亦听了不倦,自然就留在心上了。各人如去留心玩味此草草的游戏小书,在小益之中必然将有大益矣,云尔。
此书初编在文化六年己巳初春,触祝融氏之怒,板片悉化为乌有。今将增补,打算再行付梓。四方赐顾君子,请俟发客之日,予以购求,本店幸甚。谨白。
早晨至午前的光景
一讨钱的百鸟叫与艺妓们的谈话
讨钱的百鸟叫。甲:“一切成就之大祓,极秽者既无留滞,秽更无有,内外玉垣悉皆清净。”
乙:“一天四海,皆归妙法,南无高祖日莲大菩萨,南无妙法莲华经,南无妙法莲华经。”
丙:“愿以此功德,普及于一切众生。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净土宗呀,法华宗呀,八宗九宗,聚集一处。有人拉开女堂的格子门,口里说道:“哎呀冷呀!”抖着两个肩头,走了进来,乃是应该名叫什么文字或是丰什么的,十八九岁的白牙齿,手里抱着新式单衣,染出“听好事”的旧式花样,她的名字是三味。
三味:“啊呀,鲷姐,你早呀!晚上准是吵闹得很了!”
阿鲷像是饭馆里的女儿的样子:“嗳,晚上你也很渴睡了吧!总是那个醉汉,闹到深更半夜的。”
三味:“可不是吗,可是没有坏脾气,是酒量很大的人。不像糟兵卫似的那么闹酒,倒是好。在那之后,说送我回去吧,在新开路的拐角滑倒了什么的,终于送到我的家门口哩!”
阿鲷:“那倒是好性子的,多管闲事的老头儿。提到吞助老板的臭拳,还有饮六老板的恶作剧,那才叫人讨厌哩。”
三味:“正是呀,酒香老板的甚句也吵闹得很。”
阿鲷:“可是到末后都是打呼了事。——哎呀,你已经打扮好了么?”
三味:“是呀,今天早上,阿栉姐首先就到我这里来了嘛。你的头是谁给梳的呢?”
阿鲷:“阿筋姐呀。”
三味:“样子很不差。”
阿鲷:“什么,今天因为是替工,所以觉得不合适,有点儿怪。”
三味:“人手换了,就是梳得好,也觉得不对似的。你转过身子去看。啊呀,那很不差呀!”
阿鲷:“就是那髻的后面不是太高了一点了么?”
三味:“不呀,是正好的。”
阿鲷:“嗳,请你慢慢的!”从架上拿下木屐来,将要出去。
三味:“顺路往我们家来玩吧!母亲在家里呢。嗳,再见!”说了这句话,就进浴池去了。
二艺妓们的对话
随后进来的,显见得也是同伴,三十岁左右的白牙齿,眉毛上边聚集了些小皱纹,鼻子旁边的坳纹也渐渐的凹了下去,颜色微黑,白牙齿也变成黄色了,可是疏疏朗朗的二番稻似的眉毛凛凛的长着,这可以说是遮盖过了脸上的七难了。她把所穿的中折木屐拍哒的脱掉,同了管澡堂的女掌柜打过招呼,将单衣抛出去,一面解着带子,向着浴池方面,高声的嚷叫。她的名字是阿拨。
阿拨:“三味姐,三味姐呀!”叫了两声,没有听见。“三味姐,你这聋子!”
三味在浴池中:“嗳唷,阿拨姐,你早呀!”
阿拨:“还早什么呀!你这人真是无情,就请你那么样办吧!好个不知道同人家打交道的家伙。那么的对你说,请你多等我一会儿的嘛!”
三味:“可是,你的饭老是吃不了嘛。”
阿拨:“嗳,对啦,因为是大肚儿呀!正是嘛,你说的全是对的!”说着话进到浴池里来。“刚才,到你那里去转了一下子。你那里的妈妈说的,已经走啦。本来一直等着你的。那是个无情的孩子嘛。这么那么的叫人觉得高兴,你家的妈妈真是会得奉承的人,会说好话。碰着我们那里的妈妈,只是叨叨的说,叫人讨厌的受不了。”
三味:“也好呀!你爸爸倒是很和气,可不好么?”
阿拨:“只是因为太和气了,一天到晚挨着妈妈的骂呢。并不是偏袒爸爸的话,在旁边听着,叫人心里怪难受的。——哦哦,你昨天晚上是在大酒屋么?”
三味:“嗳。”注曰,回答说“是”,却说作“嗳”,这是女孩子的通行话。——“你呢?”
阿拨:“我是到财神会出局去了。在正八点的时候才回家的。”
三味:“我也是,这么那么的也是快八点了。”
阿拨:“因为勉强的喝了酒,所以你瞧,至今连眼睛都还是发肿哩。”
三味:“难怪脸色不大好。”
阿拨:“啊唷,水烫得很!”
三味:“烫么?真是孱头呀!”
阿拨:“并不是孱头。你也该觉得烫吧,像这家伙那么的顽强的人真是再也没有了。——咚,咚,咚!请给放点冷水吧!”
舀热水的开玩笑说:“刚才放过了水,如今不好再放了!”
阿拨:“说刚才放过了水,真是太胡闹了。还热得很,放一点吧!喂,没有法子的三助呀!”
舀热水的:“说三助,那更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