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静
心静
来时着急,车速很快,现在人找到了,车速和人的心境一样,渐渐放缓。
阮妤打完高佳贤一巴掌心里闪过后悔,冲动使然,还有过去恩恩怨怨铺垫,她实在没忍住。高佳贤曾私底下当着镇上其他人面,对阮素云评头论足,更过分的一次被阮妤亲耳听见,竟造/黄/谣,说亲眼看见阮素云和镇上谁谁家男人睡在一起,被她看见了,说的有鼻子有眼。
其实那人是沈宗耀托阮素云照看一下,在镇上住了不少年的盲人,生活不便,沈宗耀便叫阮素云买点东西送去,就成了高佳贤八卦的素材,事情前因后果不去了解,凭自己脑补给人下定论,尖酸刻薄。
阮妤那时候还小,但已经记事,高佳贤那时候说话还藏着掖着,不说太明白,用一些别的词汇代替,譬如睡觉就说被窝里说话,抱在一起就说手拉手推搡,诸如此类,妇人们多是能听懂,只有她这个小孩子听不懂回去原词原句道给阮素云听,话没说完,阮素云抄起家里菜刀就冲到高佳贤家里,吓坏了街坊四邻。
长大后,阮妤渐渐明白,那些话影射的含义。说白了就是女人的嫉妒心,阮素云的出现让她感觉到了危机感,上了年纪的妇人也喜欢攀比,来了一位长得漂亮有气质,老公还比自家老公优秀,嫉妒慢慢催化一个人,直至开始口不择言,甚至造谣。
“手疼吗?”
“什么?”她反应过来,“还好。”
沈确动了下腿,给自己调整舒适的姿势,喝了酒的嗓音裹挟些许倦怠:“短信什么意思?”
“你不应该先问陶馨雅为什么跳车吗?”阮妤轻笑,“不关心你青梅了?”
他扭头看她:“我更关心你有没有事。”
今晚闹这一出,阮妤多少有点歉疚,但也发现了一些异常:“陶馨雅跳车也不全是错,起码因为她看到了不该看的。”
“其实这件事算是乌祈镇老一辈们才知道的事,随着他们陆陆续续离世,这些平日里当作故事的话也就淡了,镇上现在没几人知道,”沈确对她的短信予以评价,“你和陶馨雅看到的不可能是脏东西。”
阮妤握着方向盘和前车保持距离,对他口中提到的老一辈们所说的事倍感兴趣:“展开说说,我爱听故事。”
沈确被她一会儿凶得要吃人,一会儿再正常不过的样子败下阵来,从膝前的储物箱里取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一口,似乎故事冗长,需要先润润喉。
他道:“你去接陶馨雅的地方现在是废弃厂,包括找到你们的地方,它们曾经都是坟地,和现在立碑有名的坟不同,全是无字碑,据说死的人都是得了怪病而死,那时候奉行死不瞑目冤魂必回的说法,于是设立无字碑为的就是叫他们孤魂飘着找不着自己姓名,这样就不知道出自谁家了。
“后来政府派人过来管理,唯物主义怎可允许鬼神之说坑害人,当即便将这些墓碑进行了处理,修建了路,将原本的荒地从中间一分为二,据说动工时修路工人隔三差五生病,后来项目负责人病倒了,怪事连连,原本打算修一条直通乌祈镇的路,你看也断了。”
故事确实精彩,阮妤不吝夸奖:“那你怎么知道的?”
“笙子他爷爷是镇上老住民,他老人家每次看我们闹腾的时候就会叫我们过去,起初他说的故事都没意思,我胆子大让他说点恐怖的,原以为他没故事可说就会放我们走,结果他真有,刚才你听到的故事出自他老人家。”
笙子爷爷,阮妤有点印象,她到乌祈镇的第一年老人家因为肺部疾病还是没能撑住,享年九十三岁,已经是高寿了。
沈确继续说:“加上后来厂子倒闭,过去流传的乱七八糟事都出来了,其中就有这件事,不过大家现在都不太敢说鬼神类的事,怕惹旁人笑话。”
阮妤出声打断:“嘴上不说心里相信,否则怎么解释那条路修建期间出现多次怪事,修往乌祈镇的路为何会断,厂子为什么倒闭,以及我和陶馨雅今晚所见,这么多怪事堆积在一起是不是更加佐证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是真的呢?”
沈确听出她话中歧义:“鬼神之说自然是无稽之谈,你所见的一定是人,深夜开车不开灯,说明对路况很熟悉,那处地偏僻更没有宝贝。”
“我想等天亮再去看看”阮妤侧眸看他一眼,“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沈确指腹微动:“你怀疑什么?”
“不知道,但总觉得不对劲儿。”阮妤暂时给不了确定的说法,“我和你一样,不信所谓的鬼神,更倾向于是人,但莫名其妙消失不见了,速度很快,其中必然有猫腻。”
沈确又喝了口水,盯着前方车辆:“你该不会是想现在返回去?”
“不,明天天亮去。”阮妤瞥了眼他手里的水,“哥,我渴。”
他回得理所当然:“叫哥不给。”
阮妤被他的幼稚折服:“行,我渴,给我也拿瓶水,这样可以了吧?”
沈确没作声,从储物箱里又取出来一瓶,替她拧开,递过去:“车速低点再喝水。”
阮妤听他的话照做,喝下大口水,嗓子干涸状况缓解了,连带着嗓音都清亮不少:“明天去就知道是人是鬼了。”
沈确接过她递来的水,拧盖子的同时回应她的话:“恐怕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车子匀速行驶,到达镇上已到凌晨,时序找来的开车小伙是铁匠铺家最近招来的徒弟,小伙子老实,时序交代他回去别提今晚的事,他也保证不会多说,临走前时序给了他两包烟,乐呵走了。
至于另一辆车是陶海德拉货的车,晚上开回来打算第二天早起去拉货,刚到家就看到高佳贤脸色苍白跑出来,问了才知道是馨雅出事了,看到馨雅发来的短信二话没说就要开车出去,高佳贤提起是阮妤开车接的馨雅,这事还得通知沈确,正打算过去刚好和他们开出去的车打了个照面。
两拨人心知肚明是为同一件事,眼神交流一番,各自安静地启动车子驶离了镇上。这会儿一起回来,都知道这事最好不闹出动静来,免得镇上知道了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说。
陶海德把车直接停在了自家门前,让高佳贤搀着馨雅赶紧下车进屋,动作轻点别引起隔壁几家注意。
阮妤则听沈确之言在镇外停车等会儿,两人坐在车里,车子还未熄火,她看了眼腕表:“五分钟了,应该进屋了吧?”
他斜睨她:“你着急回去?”
“时间不早了。”阮妤不理解,“还是你有什么事不方便在家里说?”
他擡手操作了两下,车顶天窗缓慢打开,温凉的风随着缝隙吹进车内,看她仍系着安全带,无奈笑笑:“先熄火,安全带,调座位,待会儿。”
阮妤倒是按照步骤做了,做的同时不忘调侃:“你念三字经呢?”
看到她调整座椅,和他差不多的低度,沈确伸手向后座摸索片刻,拽过来一条干净的薄毯盖在她身上,擡眸看她,月光下,鼻梁的三分之一处有一道浅显的弧度,耸立得恰到好处。
那个隐匿在黑暗中的人看上她的漂亮还是别的呢?
久未听到他的声音,阮妤侧过脸去看他,恰好和他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相撞,她自己也愣了片刻:“怎么了?”
“没什么,在想你刚才说的事。”沈确重新坐好,双手枕于脑后,映入眼帘是泼墨般的黑。
他虽未明说,阮妤还是察觉出一丝不对劲,那一瞬间捕捉到的是心事重重的脸,而非他口中轻描淡写的一句没什么。沈确,有事瞒着她。
“你看这无星的夜空是什么感觉?”
“说实话,我不喜欢,一直盯着我总觉得它能将我毫不费力地吞下。”
沈确哼笑一声:“换个角度想,它刚才是不是比你们看得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