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
合作
阮妤搁下沾药的棉棒,缓缓起身，轻手轻脚朝窗户的方向靠近，她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刻意敲出的暗号,伸手轻轻地叩响窗沿,若是人为应该会有回应。
约莫过了十来秒，在阮妤快要放弃时，敲窗的声响又一次传入屋内，她握紧手，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去打开窗户，刚开出一条细缝,外面的人大力拉开窗户，在她目光错愕中迅速翻身进了屋内。
外面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谁？”
男人戴着面巾怕她出声暴露自己，利落拽下，面色苍白，额上全是汗珠。
看清面容的刹那间,阮妤反应还算快，给他指了指里面,环顾四周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毛巾，把所有痕迹擦除，重新推开窗，正好和前来检查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男人被她突然开窗的举动吓到了，本能地把手伸向腰后，确定是认识的人,摸枪的手自然松开,头微微垂下：“阮小姐。”
“不好意思,刚才我在房间想开窗，没注意窗户锁扣。”
男人透过半开的窗视线自然而然地往屋内打量,房间里面确实没有异常，他快速垂眸：“既然没事，阮小姐您先休息。”
男人来得快走得也快，阮妤等他过了前方拐口，确定他不会回来后，把窗户轻轻关上放下锁扣，转过身瞧见利成宇正从医药箱里取出纱布，露出手臂上的伤口，血迹从手臂内侧沿至手腕，慢慢滴落在地板上，一滴又一滴汇聚成血点。
为保万一，阮妤还是过去将两边的障子门上了锁，离利成宇有点距离，看他实在狼狈，无奈叹了声，走回去盘腿坐在他面前帮忙处理伤口。
她手法尚可，处理伤口很利落，将手臂上的血渍擦拭干净，这才看清伤口像是被某种利器划破，需要进行缝合处理。
消毒棉擦拭的速度慢了下来，利成宇很清楚自己伤口状况，和她视线相对的刹那，有种放手一搏的冲动：“会吗？”
“确实会缝缝补补，不会没缝过伤口，你要是不怕，我无所谓。”她真实地表明自身水平，看他犹豫便低头收拾药箱。
“还有别的毛巾吗？”利成宇打算死马当活马医，“我咬着，你来。”
一丁点的动静足以引起外面看守的人注意，咬毛巾是最正确之举，阮妤对这儿还不太熟悉，依稀记得裴霁就是从那边的矮柜取得药箱，“你等等。”
她起身过去，柜里的东西一应俱全，连换洗衣物都有，在旁边的抽屉里找到了新毛巾，放药箱的柜里还有两瓶消毒酒精，她顺手拿过去，把翻乱的地方随手整理一下，拿上毛巾回到利成宇面前，把东西递给他。
他也没闲着，从药箱里取出了一会儿要用的东西，分别摆在地板上，接过毛巾后，随手叠了三下变成手机大小，放进嘴里咬紧。
阮妤处理普通伤口还能说上一句有经验，平素第一次缝伤口，要说不紧张也不现实，好在最基本的常识是有的，给自己手进行了简单消毒。
看到包装袋里的针，阮妤一时无言，这里每间房是不是都备用了齐全的东西，连针都有。
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连同伤口的痛，利成宇疼得牙关咬紧，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胸口起伏越来越明显，汗水大如雨点顺着脸颊滑落地板上。
阮妤比他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十根手指尽是鲜艳的血迹，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不能手抖，针尖穿过另一处肌肤，带动着手术线穿梭。
这场硬仗持续了多久阮妤不知道，只知道剪刀剪掉余线的那一刻，能清晰感受到后背汗湿带来的黏腻感，衣服紧贴在背部，凉意袭来，她很不舒服，低头再看手上大片的血迹，起身去了盆架处，清理手上的鲜血和手术时用的东西。
利成宇看着绑好的纱布，声线微低地说了声谢谢。
阮妤将东西清理干净，对他这声感谢受用不起，她更想知道身为警方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毕竟他的身份是公开状态，堂而皇之出现在鬼了团伙的老巢，太过张扬和冒险。
利成宇注意到她准备把东西放回医药箱中，叫住她：“线被用过，得有合适理由，过会儿他们会查到你这来。”
手术线能使用到哪儿去……阮妤盯着手里的东西，眼睑下垂的瞬间渐渐被自己身上破损的衣衫吸引，主意想定后，动手将裙子向上撕开一道口子，重新穿针引线把破口缝合。
利成宇挺意外她的反应能力，坐在蒲团上半天没说话，看她将破损的地方完美缝合后，缓缓道：“今天你帮了我，以后如果有需要……”
“不用以后，就现在。”阮妤把东西放进医药箱收纳好，将药箱放回柜子里，回来时刻意给彼此留了些许距离，“我不相信你出现在这儿没有缘由，还能精准来到我的房间，敲窗寻求我的帮助，你应该躲在外面挺久了吧？”
她的猜测确实是实话，利成宇不反驳，静静望着她。
“昌山警察来犯罪头头的大本营，要么被派来做卧底，要么就是自己人，”阮妤下颚微擡，所指方向是他受伤的手臂，“自己人不至于伤你，但有一点说不通，若不是自己人你怎么知道这儿的？又是如何进来的？”
她把话挑明了说，利成宇也有自己立场和需要隐瞒的事，不会因着这次帮忙全盘托出，太过危险，不仅是身份暴露，还会造成计划被毁，这个险他不能冒，回答的话都是仅着她提出的疑问作答：“我的确是卧底，表面上是急于求财加入他们，实则是为了调查清楚他们经手的生意。”
“也就是说你警方的身份他们是知道的，双面卧底的身份可没那么容易，”阮妤有点累，靠在柜沿缓缓，“受伤的原因呢？知道了你的t身份？”
“不是，我打算潜入鬼牙的地方找到进出的路线图，但被发现，和他们交火了，子弹划过手臂，就有了你看到的伤口。”
阮妤盯着他许久没出声，末了，幽幽开口：“那么精准地找到我的房间，特意躲在房间后方，料定我会开窗救你，利警官，你是觉得我很好骗还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天衣无缝？我姑且信你是为了来找路线图被发现，但潜入鬼牙住处还能找到我的位置，你是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吗？”
利成宇喉结微动，看来有些事不能靠编了，得说点实话：“好，我承认一早就知道你住的地方，因为你能出现在莱普登是我带你进来的。”
阮妤目光微冷：“把我从乌祈镇带到这儿的人是你？”她慢慢察觉出异样，“两封邮件是你发的？！”
利成宇还算坦荡，点头承认了自己所作所为：“因为只有你才能让他打消怀疑的念头，这也是无奈之举。”
“呸！”阮妤不再给好脸，“别说得冠冕堂皇，你们是拿我的命完成计划，你们是在试验，赌裴霁会不会不动我，计划若失败，你们也会找新的人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说完，阮妤顿感一阵恶寒，从脚底蔓延的冷意冲进身体每一个血管里，脑海中蹦出的一张张照片在这一刻，被她无意识的话里找到了答案：“那些像我的女人你也有参与？”
利成宇的沉默犹如对准她棒喝一击：“你没有阻止他的疯狂之举，反而助长他这样的行为，那些女人的死……”她实在无法茍同，更不相信明明上一秒还自称是卧底的人，居然会纵容默许裴霁的卑鄙行为。
“等这件事了结，我会主动上报所有经过，对我的惩罚我不会有怨言，更不会逃避，”利成宇掌心撑住地板艰难起身，“你知道为了进入内部我们付出了多少生命吗？你知不知道我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进入内部的人，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清楚进出的路线，我这次带你回来，他派了大本营的人一同前来，路上，我和你一样戴着面巾，由他们带我进入……”
“你不必同我说这些，别人的生死我没办法控制，还是你觉得裴霁会听我的话？”阮妤被他话中的天真逗笑了，“既然刚才你在，难道不知道他开枪射杀我想要保护的人？是你把我美化得太过重要，实则我在他面前不过是暂时有兴趣的金丝雀，他不是要我这个人，只是想看我在他面前低头，享受胜利者得胜的喜悦。”
利成宇向她缓步走来：“不，我可以确定你对他而言不一样，他并没有就此杀了那个女人，就是对你的让步，在这里，违抗他命令招他心烦的人，最后的下场只有死，他甚至舍不得向你开枪，这些足以证明你的不同。”
逃跑时向她射箭，即使不是枪，谁能保证自己箭术一定不会出现失误？冷兵器不会因为它渐渐退出世界兵工厂就不会造成伤害。如果这就是利成宇口中的不同，阮妤只当是笑话听听就好。
她的不为所动让利成宇心里的担忧逐渐放大，难免有些焦躁：“难道你不想离开吗？”
阮妤转脸重新看向他。
这句话的诱惑力果然让他处于下风的谈判有了回转的余地，利成宇把能给的条件一一陈明：“我们合作，你帮我拿到路线图，我帮你离开。”
“合作？”阮妤清冷的面容依旧，对他一开始说离开时的反应已消失不见，“和一位嘴里没几句实话的人合作，相当于一把枪抵在我脑门上，何况是我去拿路线图，被发现的概率和危险远超过你，一旦被发现，你还可以保全自身，我是要丧命的。”
她没给他继续谈合作的机会：“伤口已经处理了，久留在此对你不利，何况我也不清楚裴霁什么时候会过来，你最好趁现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