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听戏遇故人
第247章听戏遇故人“六爷。”有人在戏院走廊,对着正在抽烟的孟小六叫道。
孟小六今天带着沙莺莺和孟凡去听戏,也算安抚一下小凡受伤的心灵。其他家人朋友,现在不是在重庆就是在美国,沙莺莺和孟凡的掩护作用已经做完,再让他们留在上海就没必要了。而且孟凡这小子,上着好学校竟然不学无术,与米宝儿和孟凌开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以往家里还有几位兄长督导他一下,现在可算撒了欢了。听老师说,如果有条件还是送孩子出国镀层金,别管怎么着,在那种语言环境下,学一口流利的外语完全没问题,掌握了这个回来找份工作有个事由不是个事儿。
于是孟小六就提出把孟凡也送往国外的建议,生怕这孩子就这么玩儿废了。同时上海已经完全被日本人掌控,租界当局的权力每日都在被侵蚀,指不定啥时候也会沦陷,与其这样还不如让他们走得好。
小凡当即提出了反对,小嘴叭叭的说的一套一套,结果硬是让沙莺莺削了他一顿才消停。在强大的武力压迫下,孟凡算是屈服了,同意了去美国读书的“建议”或者说命令更恰当一些。不过他倒是自己会找吧,说什么这不是屈服,而是孝顺,对此马国梁只是呵呵而过。
为了补偿儿子,当天晚上孟小六就带着孟凡和沙莺莺去听戏了。自从那个暑假小六带着孩子们游历江湖后,孟凡的兴趣又多了一个就是听戏,当然看电影练轻功跳舞等等,只要新鲜好玩的事儿,他也都想尝试一番。这才十几岁的年纪,不能说吃喝玩乐无一不精吧,起码也在草上章的“精心教导”和颇有天赋的“自学成才”下,这小子可谓是一个标准的玩儿家了。
常言道生书熟戏听不腻的曲艺,意思是说听说书的就是听个新鲜,没听过的故事才好,而听戏则是越熟悉越好,听得不是戏,听得是角儿,捧得也是角儿。孟凡从一个听着新鲜,变成了听角儿,最近又开始捧角儿了。
都说戏子鹌鹑猴儿,意思说唱戏的就是个玩意儿,不算人,在江湖上属于下九流的勾当。还有很多老话儿说的也不怎么好听,比如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但不得不承认,梨园行在民国的昌盛是空前绝后的。
总之这唱戏的也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自然有他们的春典,走南闯北也必须会其他的江湖春典。懂行,才能在市面上生存下去,否则很容易被江湖同道使绊儿和排挤。
捧角儿也不是瞎捧一气的,分为文武钱艺四类。这文捧就是写各种评论,发表在报刊上,吹嘘这个角儿,甚至找来各种名流一起来听戏,写文章的时候也写进去,抬高角儿的身价。说白了就是制造舆论力量,让没听过的人引起兴趣。当然文捧还分正捧和反捧,实际都是捧,无非是一个褒赞,一个贬低,两边在报纸上互相吵互相骂,着实吸引眼球。角儿的人气也就这么起来了,谁都想去看看,他到底唱的好不好。
武捧就是找到硍节叫上一声好,不光会听会叫,不能叫错了地方,还得叫的起劲儿,引得满堂色彩,台上台下这么一互动,气氛就起来了。很多武捧还得会架场子,什么叫架场子呢?
架场子就是买了前排的票等角儿上场,角儿上场之前,他们嗑瓜子儿的嗑瓜子儿,聊天的聊天,没一个听戏的,前面上台的人唱的好不好,他们不在乎。角儿上场了,他们就在节骨眼儿上玩命的喊好,声音饱满中气十足,惹得别人也想叫好。待角儿唱完下台了,他们也转身就走,前排的座位立刻空出一大片来,后面的人上台后尴不尴尬他们可不管,就好像其他人唱的都没人样儿了似的。爱谁谁,就捧我的角儿一个人。如此高低立见,让不明真相者认为是那角儿唱的太好了,听完他的戏都听不得别人的了。
钱捧就是花钱雇人文捧或者武捧,除此之外还往台上扔钱,什么大洋了成捆的钞票了,这都是小钱,多的直接扔珠宝,那花钱就海了去了。除此之外,真想捧的真有钱的,还会请名角儿来给他配戏,生旦净末锣鼓弦子紧好的上,就是烘托自己捧的这角儿一个人。名声架起来,名角联袂出演,戏没个不火的,主角作为力捧,自然更是红火。请别的名角儿来配戏,当绿叶,这花钱可就更多了。非实力雄厚者,玩不起这阵仗。
艺捧就是找人给角儿改剧本,写新剧本,找孤本,挖掘遗失曲目,总之就是在艺术上让角儿有所提高。
总之捧角儿一般情况下都逃不开文武钱艺这四样,所以捧角儿的和戏迷还是有很大差异的,普通听戏的热爱者,虽然也是戏子们的衣食父母,时常戏子们客气起来也是说“您捧了”,但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捧角儿。捧角儿首先一点,那就是得有钱,好的捧角儿的戏迷如果捧到一定程度,就会和角儿紧紧相连,甚至和角儿成为莫逆之交,脱离了金钱的庸俗,惺惺相惜成就一段友谊的佳话。
话说回来,捧角儿捧角儿,起码得是个角儿,角儿们也得有真本事,否则谁会捧你,捧了也没用,那都是瞎耽误工夫。
说到捧角儿,孟凡捧得属于瞎捧。刚开始往台上扔钱,后来让沙莺莺收拾一顿,说他再败家就打断他狗腿,他便就不敢了。然后又武捧,叫好叫的嗓子都哑了,但就是喊不到硍节上,最后人家戏班子的人找来,问是烂肉面还是来砸场子的,怎么瞎叫好,弄得戏台上的人都心绪大乱快唱不下去了。只看这是个孩子,又一扫听是蜂王孟小六的公子,这才就此作罢。只是反复叮嘱,可别来看戏了。
艺捧文捧这小子压根儿不沾边,今天他算是来劲儿了,老爹跟着戏班子怎么也得给点面子,所以在包房里可劲儿的喊好,趁沙莺莺不注意,还往台上扔了十几个银元。
孟小六嫌小凡吵得慌,但看着儿子高兴自己也高兴,于是便带着马国梁出去抽了根烟。包厢外的走廊里,他和马国梁正在吞云吐雾呢,就有人过来了,叫了那一声:“六爷。”
马国梁上前一步伸手拦住了那人,那人着实古怪,大晚上的戴个巴拿马帽。这个季节已经不凉快了,白天戴个米黄色的巴拿马帽属于时尚也遮阳,天黑了也有晚上戴帽子作为装饰的,可到了屋里还戴着帽子,并把帽沿压得有点低,低着头悄不声的走过来,这么打个招呼谁知道是干什么的。
孟小六虽然不是汉奸,但此刻没有明确站队选阵营,江湖仇家也有几个,故此还是有可能会有居心叵测的对其不利,且得小心为上。马国梁本来就又高又壮,这几年更是往横里长,肚子隆起胳膊粗了两圈也不止。他往那人面前一站,在瘦溜的来者面前,马国梁就如同巨人一般,那大巴掌快赶上来者的脸大了,往前一伸让人不由得就止了步。
“干什么的!”马国梁道。
“你……是马国梁!你怎么这么胖了,还打的动拳吗?”那人一愣,也好似认识马国梁,此刻吃惊地说道。
他说话的嗓音又尖又利,听起来让人有点不太舒服。马国梁大眼瞪小眼,弯低了腰往上撩着看那人帽子下的面容,眨眨眼睛好似没认出来。孟小六却心头一动,看这形象听这嗓音,难不成是沙莺莺她们的救命恩人?
“叶江?”孟小六试着问道。
那人叹了口气道:“也对也不对,六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也怪不得你,咱们十多年没见面了,你当时见我时,我又不成个人样儿,认不出来也算正常。”
说着他摘下了帽子,借着戏院包厢外走廊里的灯光,孟小六定睛观瞧眼前这人,眉宇间看起来有些熟悉,却是一时间难以辨认,脑子飞速旋转搜索着记忆中每个相似者。都是成年人,样貌的变化也只会随着身份和经历以及心态有所变化,但大多是气质上的提升,五官之变并不算大。常言道三十岁之前长相靠父母,三十岁之后长相靠自己,讲的就是面由心生,实际上生的不是五官,而是面相气度。
马家大多靠装神弄鬼进行骗术布局,这是根儿是本儿,所以其弟子装作术士相士的比比皆是。自然,马家人首要的就是要会江湖上金点看相的那一套活儿,要不金点行的都说四大门的马家是他们半个同门师兄弟呢。看相是点金行当的基础之一,不光要记住套路,还得记住诸多面相,自己总结一部分经验,这就是腥加尖。同时,也要记住来算过的人,防止熟客二次到来。可想而相知,如果一人时隔五六年,再来找这个算命先生,先生一眼就认出了那人,说的头头是道,那人便不由得先信了三分,有这三分就更好赚钱了。孟小六在这一道上虽然不算精湛,可记人也算有一套,他却硬是一眼没把这人给认出来。
“嘿嘿,六爷不请我进去说话吗?怎么说我也救过尊夫人和你家千金的性命。”叶江笑道。
“那是自然,叶先生进来讲话。”孟小六连忙拱手抱拳,亲自推开包厢房门请叶江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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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江倒也不客气,迈步就走,走到门口伸手对孟小六道:“不过开个玩笑,可不敢这样,六爷您先请。”
离得近了,孟小六仔细观瞧,就在两人都站在门口,离得咫尺之遥擦肩而过的时候,孟小六才看清楚那双有些熟悉的眼睛,和脖子处脸颊上明显的烧伤痕迹。烧伤,眼睛,嗓音,个头,身材,当这些综合到一起的时候,一个人名或者说是一个花名便浮现在孟小六的脑海中。
孟小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放声大笑道:“怎么会是你!”
“认出来了?怎么不能是我?”那人也眯着眼睛笑道。
“叶连长!”屋里的沙莺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见到叶江后不禁大喜。
马国梁和孟凡则齐声嘀咕道:“这孙子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