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人祸
“她若受不了我这样的人，这婚事不成就不成了。我娶的妻又不是娶的娇小姐，这点伤都受不了，以后……而且我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就一点小伤而已。”
马微辰依然理直气壮，他不觉得自己今天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明明是他们这些女人小题大做。他们上战场的时候那个不披红挂彩的，那是男人的荣耀！
“你给我闭嘴！”杨氏被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你给我滚出去好好反省一下，明天我亲自提礼物去上门道歉。还有你——”
马微梦不知道矛头怎么会转移到自己头上，吓得不敢开口分辩。
心想家里若是真有一个温温柔柔的嫂嫂，这日子怕是要好过许多。
“江神大祭明天就举行，你还带着宋黛去人多的地方，不出事才怪。出了事你不护着她，反而去掺和。你三兄是参将，你不是！江神大祭不结束，你再也不许上街给我惹事。”
马微梦不敢辩解，要是回一个字那就是火上浇油。还是老老实实当个缩头乌龟，迎接这雷霆雨露吧。
等杨氏的气出得差不多，马微梦才敢开口：“阿娘，今年街上的人比平时多了好多啊。”
杨氏觉得马微梦大惊小怪道：“十年一次江神大祭人少才怪。那次不是人挤人。”
马微梦补充道：“来往商旅正常，但是流民与乞丐也多啊。也不知是哪里来这么多人，他们沿街而坐，把街道占去大半，所以才造成拥堵的。”
回想起最近几次出门，街上衣衫褴褛的流民的确比平时多太多。分明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来讨饭的。
难道附近有郡县遭了大灾迫使他们背井离乡？
可也没听说哪里有天灾？
没有天灾还有人祸。
马总督回来的时候听了今日之事，责怪杨氏小题大做。男人嘛就是那么粗枝大叶，一个男人扭捏于情爱那才不对。
杨氏早就习惯自己丈夫这种除了带兵打仗其他都是小事的态度：“你若喜欢这种，赶明儿我就找冰人再给你说个悍妇媳妇，以后四个媳妇东西南北天天吵。”
马总督本来想说军户出身女子彪悍不拘小节，哪里像书香门第的女儿娇弱得风一吹就倒。
又一想到前面两个儿媳妇天天追着儿子在院子里骂得惊天动地，的确有些不得体面。生出来的孙子也瞧着不是个读书的料，天天喊打喊杀。
历代都是重文轻武，武将只有在战时才有机会立功。平时文官看他们的鼻子都是朝天的。
这些不过是闲话，杨宋两家也只是有那个意愿。
杨氏问起为何江都流民这么多，因为眼下正值春耕，农民应该在地里忙活才对。他们离开土地，那土地岂不是荒了？现在不种粮食，那秋天又收什么，冬天又吃什么？
把这个问题一放大，就会发现这不是流民的问题，而是天下安定的问题。
而且这是大夏国主产粮区，如果江南三府都如此，那么别的地方呢？
马总督沉吟一会才缓缓道出：“今年陛下加大了各地的税赋，说是要尽孝心给太后建千秋宫。尤其是江南三府更是加了三成的赋税。商税的加了五成！”
杨氏惊讶：“三成？这不是官逼民反吗？”
“就是啊，你知道为何流民这么多吗？因为只要一种下粮食，马上就要交青苗税。农民好不容易熬过冬天，粮仓里哪里还有粮食交税。交税不说，官府现在只收银钱，不收粮食。”
银钱可比粮食运输方便，也便于管理。
“所以有些奸商便压低粮食价格，农民哪里还有活路啊。种地要交青苗税，不种要收荒地税，种也是死，不种也是死，索性不种地背井离乡或许还是一丝生机。”
“皇帝这是要把天下百姓的血榨干！”杨氏也十分愤恨，“这主意怕是贾忠那个阉宦出的吧？这不是把大夏国往火堆里推吗？”
马总督也感叹：“谁说又不是呢？但是上京城里正下清明的大臣早就被贾忠肃清，贬职流放的、罢官砍头，听说连赌坊里都开始下赌下一次陛下又要拿谁开刀？世风如此地步，大夏迟早都亡在陛下手里！”
说到此事，强硬了几十年的汉子也不禁倍感心酸。
前面几十年，马总督镇守边疆，才护得北境安宁。
边境不打仗军饷就上不去，就没法中饱私囊，所以马将军变成了马总督。
北胡人一听他走了，就开始蠢蠢欲动。边境就得加大军备，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这些钱最后还不是落到百姓头上。
而贾忠急需证明自己的本事，连使者都不派，直接应战。
此战北胡人没有取得一点便宜，大夏朝却是死伤无数。
如果再搞一次，估计整个边境防线会被撕破一个口子，北胡人很可能直接南下。
杨氏劝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来了这江南三府，我们就不要操心北境的事了。你来到这里后，身上的痛都没那么重了。北境风又大，冬天又冷，哪有江都这么温润的气候。”
“妇人之言，见识浅薄。如果北境一破，胡人打到上京，整个大夏就会遭遇灭国之灾。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到时胡人再往南，江南三府又能好到哪里去？北胡人多么凶残你又不是见识过，抢杀那是天性！”
杨氏本来是好心安慰丈夫的，结果却得了丈夫一阵训斥。
真是一对好父子，难怪人家宋黛看不到马微辰！
见妻子脸色不好看，马总督想扯开话题聊点别的：“明天你提点礼品去看一下宋家小姐，算是问候一声。”
杨氏轻蔑一笑：“这桩婚事不成了，你也就别老虎装猫，虚情假意。人家那娇滴滴的小姐若是嫁进门来三天两头受你宝贝儿子的气，别把人家气出个好歹来。我还是得给自己积点德，免得以后到了地底下被人追着骂害人不浅。”
马总督这才想起自己最开始袒护三儿子的那番话的确有些不合适，不过他也不是十分看重宋黛：“不成就不成吧，这天下好姑娘多得得。一个郡守的女儿嫁入我们家是高攀，她不稀罕有的人稀罕……”
杨氏一听气不过，随手抓起手边的茶杯扔到丈夫脚边：“你们这群悍匪活该单身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