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冒险
回到小瀛洲，秦铉并没有着急回去休息，而是走近已经黑灯瞎火的正堂。
正堂前面也有一棵大树，大树上常年晚上都会点着一盏偌大的风灯，即使在湖上老远都能看到。
这是一盏指路灯，给晚归的人指明回家的灯。
而秦化负手而立，就伫立在风灯下。除去身上的疲态，后背宽阔，看上去秦化还是有一方枭雄的气势。
秦化平时不怎么管孩子，也不知道怎么管孩子。但是每次秦铉夜出行动他都会站在灯下守望，直到秦铉平安回来给他复命。
不知道怎么的，秦铉看着阿爹的背影有些忐忑。
秦化声音在夜风中变得温厚：“今天交易可还顺利？”
秦铉如实回答：“很顺利。只是天宝寨那边好像挖的山货不够多，数量上有点少。不过看在与天宝寨交易也不是一天两天，我也让他们过了。”
“嗯，不错。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损失就得罪他们。我们与天宝寨相互扶持这些年，大家都好过。不知道王天宝现在怎么样？”
秦铉想起王银的话：“已经瘫了，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看样子他也活不久了。”
“那几个干儿子真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呀，可是现在还没定下谁来继位，他还不能死。正因为他不能死，所以现在天宝寨应该乱成一锅粥了吧。”
“最有能力继承大当家之位的王银现在已经被其他几个挟制，只要王天宝一死，王银估计也活不多久。这些人平时称兄道弟十分亲热，一到利益相关就翻脸不认人。”
秦化歪头看了一眼站在风中挺拔的儿子：“你有什么想法？”
“王银向我求助，事后答谢给一批上好的木材。”
“你答应了？”
“答应了，毕竟小瀛洲岛上已经没几棵树可以砍了。”
秦化脸上一笑：“怕不至于此吧。你从小胆子就十分野，向来不是这么轻易被糊弄的人。这么好个机会你不想做点什么？王天宝霸占着那块风水宝地那么多年，有山有水，连官府都奈何不了他。”
秦铉心里咯噔一下，坦诚道：“儿子想趁此机会拿下天宝寨，让天宝寨改姓，归属小瀛洲。从此再无什么王山秦水之分，都是我秦家的地盘。”
秦化哈哈大笑，他们这种做匪的人哪个不想扩大地盘，只是收获未必有付出的代价多。
天宝寨的实力与小瀛洲可以说不分上下，秦化也这样想过，只是当时时机不对。
“你的野心有点大呀。”
“阿爹，你说过，男人就是野心大。”
“可你的野心已经比小瀛洲还要大！”秦化的语气放得很重，“这件事成亦喜，不成亦悲。你是把整个小瀛洲压在赌桌上。要么盆满钵满，要么血本无归！”
秦铉默认，他自然是知道其中的轻重的。但是要完成此事，单凭他自己是很难完成的。而且他必须把此事与小瀛洲绑定在一起。
父子间是长久的沉默。
秦化老了，总有一种有心无力的感觉。早年吃过太多苦，后来又浸泡在酒色之中，早就失去拼搏的勇气。
看着这像自己七八分的儿子，心里既是欣慰又是感慨。
这江湖终究是年轻人的江湖呀。
“听说你在江都准备购买大量的粮食？”
秦铉脑子转得飞快，知道这种大手笔肯定瞒不过阿爹，和盘托出：“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神仙说天下即将大乱，让我做好准备。”
秦化神色微动：“哦？梦里的老神仙的话人都听，阿爹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你不听？”
秦铉镇定：“梦里的老神仙说皇帝昏庸，任用内侍祸乱朝政，上下会降下天罚。今夏苍梧江会发大水，淹没良国，百姓流离失所，灾后瘟疫横行，民不聊生，天下大乱。”
“所以你就信了？”
“儿子本不相信，可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儿子想打下天宝寨也有其中的缘由。小瀛洲在云泽湖中央，平时水是保护我们的。但是一旦发大水，水便成了小瀛洲的绝命符！只有提前做好准备才能万无一失。正巧天宝寨新老交替之际正是天赐良机。拿下天宝寨，小瀛洲就可进可退。我准备把粮食囤在天宝寨，然后在洪水来临之前把人都迁移到天宝寨上去，这样至少可以保证小瀛洲的实力不受损！所以不管阿爹信不信我，我都要做这件事。如果我不做，那么小瀛洲就有灭顶之灾。这里有我的父母兄弟，还有陪着我一起长大的长辈兄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秦铉说得情真意切，是在陈述，也是在哀求。
秦化并没有不信自己儿子的意思，只是这些话要令人信服的确很难。
从小到大，秦化并没有多么关心秦铉。秦铉也极少向他提过要求，仿佛他们之间除了偶尔见面也没有别的交集。
这是一场场豪赌！赌的是他辛苦建立起来的一切。
秦化解下自己腰间那块牙牌，雕刻的是湖水涟漪围绕之下是一个大大的篆体秦字。这是他当年抢劫一艘货船上翻下来的一根象牙雕刻的，算是他本人信物。
这牙牌自雕成之日起，极少因为他不能亲往离开过，也算是小瀛洲的一个象征吧。
秦铉只觉得有个黑影飞过来，伸手接住，却是块白生生的牙牌。
“阿爹……”
秦化的声音十分低沉：“放手去做吧。成，那是皆大欢喜。不成，我早点备一条船与王姨娘、秦钎一起浪迹江湖。至于你跟你娘，随你们去吧。”
秦铉十分激动：“孩儿定不辱使命！”
告别秦化，秦铉回到自己屋子。尽管身体很累，但他精神依然很振奋。
手里握紧那块象征着小瀛洲最高权力的牙牌，秦铉心潮澎湃：这算不算得上一个好的起点？起码阿爹是相信他的。
秦铉在衣袖里又掏了掏，那是张揉成团的纸。
挑亮油灯，秦铉小心打开，那是一张地图，从白鹭湾延伸到天宝寨的地形图。背面还用小字说明山寨兵力分布情况。
是王银趁着场面混乱塞给他的，当时王银急促得只能说出几个字：救救我。
看来王银也是被逼到绝路，敢冒这样的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