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父
知子莫若父
唐琦对唐府并不陌生,可毕竟府上宾客众多,又加上三年未回,他往返各处庭院时着实费了点力。
他来这里除去唐言,还有最重要的原因便是秦简之。
宫中之事唐琦回京时便已经听说,所以才向大皇子请缨来唐府贺喜。
唐琦避着人堆拐了好久才终于摸到秦简之的住处。
屋内没有旁人,只有她静静睡着。桌上是换下来的血布,很长、很厚。
唐琦没有进去,只在外面默默看着,他看不见秦简之的神情,唯一瞥见的只有那根根白发,明明只有三年,明明只是三年。
可他娘竟然生了这么多白发。
这么久以来,其实痛苦的远不止他一个人。死去的不仅仅是唐言的父兄,还是她的丈夫和儿子。
只是秦简之没有时间痛苦,也没有机会痛苦。
因为她还是一个母亲。
所以她不能痛苦。
秦简之在屋内呼吸沉沉,外面的人同样缓缓呼吸,像是同频共振般,有那么瞬间,两个人的呼吸重叠了,像是回到了最初、最初的曾经。
从前他们就是这般共同呼吸的。
唐琦一直在门外守着,他没有进去打扰,只是一个人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有别的的脚步近了,他才跃上屋顶,再度隐去了身形。
他就像是人间多出来的一个,无处有形,无处可容。
“夫人,门外有瓶不知道谁放这里的药膏哎。”赶来的侍女如此轻言。
那边唐琦赶回正院的时候,及笄礼正行至高潮,唐言身着采衣一步一步走上去,代替秦简之替她束发的是礼鹤云。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礼鹤云替她梳头盘发,插上素笄:“奶奶祝你,往后顺遂,无病无灾。”
换上发钗改穿曲裾深衣。
“望你物载德厚,德行天下。”
三加钗冠,着大袖礼服。
“盼你心系家国,不辱门楣。”
礼成。
到处都是庆贺声。
唐言身边围了很多人,是她的亲人,也是他的。
唐琦就混在周围贺喜的人群中,短暂的同乐。
他从前志向远大,想力保山河太平,可时过境迁,他如今竟然觉得现在存在于脸上的笑颜才是真正应求之物。
他不想替谁征天下,也不想替谁保山河,他只想守住人间每一张笑颜。
“月亮弯弯挂天上,父亲睡在白玉床,五子常常咳血珠,二子假伤喜戚戚,乌鸦啄破金月亮,衔着朱冠向朝阳。”
几个小孩拍着手,蹦蹦跳跳地走街串巷。
唐府内还是一如既往的喜庆,似乎没有人注意到门外响起的这阵整齐的童谣声。
只有唐琦慢慢回头,嘴角勾起了个不明显的弧度。
“荒唐!”明帝怒指底下跪着的人:“连首童谣都查不出是谁干的,朕要你们有何用!”
“废物!一群废物!”他一边踱步一边愤慨,那首童谣走街串巷,传播的奇快无比,这自然也逃不开皇帝的耳朵。
那童谣写的隐晦,可字里行间无不在戳着明帝脊梁,被人指着鼻子骂,他当然气急。然而查了好多天都没能找到源头,这让明帝彻底发起火来。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尤公公在旁侍候,看着眼色朝明帝道:“陛下贵为天子,何须因为这些宵小生气,有心之人弄出这等不入流的谣言就是想见陛下怒火攻心,若真中计,气亏龙体,岂不大亏?”
他顿顿声,继而又道:“况且,大殿下此番回京,陛下还是以国事要紧。”
明帝看了他一眼。
话虽如此,可这童谣里写的事仍旧让明帝警惕。
若是凑巧也便罢了,可若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故意推动,那这童瑶中隐喻的事情……
要真如此,背后之人绝不能留!
明帝眼神瞬间阴狠起来。
“父皇。”
大殿内很快又响起阵脚步声。
盛萧信已然换上常服,几步入殿,顺势跪下高声道:“儿臣拜见父皇。”
一见他来,明帝方才还阴恻恻的目光突然转变,像是见到什么救命稻草般忽地下去台阶,走到中央将他扶起。
“你们都出去吧。”明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