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头蹦迪有无
坟头蹦迪有无
王实礼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睨着程君实,扬起的嘴角既得意又刻薄。
程君实面色镇定,一动不动地直视着王实礼。他并未被这轻佻的挑衅激怒:“王公子从洛城一路奉旨护粮,责任重大。粮草关乎津南万千性命,当慎之又慎,莫要在此处耽搁了正事,辜负圣恩。”他将“辜负圣恩”四个字咬得极重。
王实礼脸上的得意僵了一下,随即涌上更浓的羞恼。他冷哼一声,刚要再说什么刻薄话,却被旁边一声嗤笑打断。
“哈,”唐琦抱着手臂,懒洋洋地踱步上前,正好挡在程君实侧前方,歪着头,眼神像看一只聒噪的苍蝇:“我说天怎么阴得厉害,原来是有只乌鸦飞过来了,王公子,津南这穷地方,风沙大,当心呛着您金贵的嗓子。粮车还在后头等着呢,在这堵着路算怎么回事?耽误了周大人的赈灾大计,怕是不好交代吧?”
他语速快,字字带刺,专戳王实礼的痛处,王实礼气得脸色发白,手上一指怒道:“你!你!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来教训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在洛城……”
“王公子,这里是津南。”唐琦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笑容灿烂却毫无温度:“在下区区草民,自然比不得王公子您身负皇命。不过草民也懂点道理,您若再在此处耽误,当心被什么人状告一个办差不利,到时候丢了官职是小,要是陛下迁怒令尊,这可就是得不偿失了,您说,是不是?”他最后一句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王实礼和他身后的粮车。
“你……你放肆!”王实礼气得浑身发抖,但看着周围投来的目光他实在心虚,这次差事可是求了爹好久才讨来的,要是真被程君实这家伙告上去了,他爹估计不会轻易饶了他。王实礼终究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更出格的举动。
他狠狠瞪了唐琦和程君实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得很!程君实,咱们走着瞧!”说罢,猛一勒马,正准备走却又突然定住,扭过头看向程君实说:“你知道上个敢跟我这么横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程君实不说话。
“他死了。”
王实礼紧紧盯向程君实:“死了。”
“我知道。”
“你不知道!”王实礼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喝道。
他面上说不出是什么表情,不似怨恨,也不是大仇得报,倒更像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悲伤。
程君实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盯着王实礼的眼睛。
“他是生是死,都跟你没有关系。”程君实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只是声音冷淡到唐琦都忍不住侧头瞥他。
“从前没有,现在更没有。”几乎是斩钉截铁,程君实很少把话说得这么决绝。这个样子看起来,甚至还有点生气。
马上王实礼一噎,反应过来刚才说了什么后才又突然换了神色说:“我才不稀罕跟他扯上关系,他唐琦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称兄道弟?他死得好...死得好!”
“你就这么恨他?”突然被提到的唐琦仰看着高坐马上的王实礼。
“我不能恨吗?我凭什么不恨!我恨死他了,”王实礼脖间青筋暴起,语间带了些不甘心却又怨恨十足地道:“活着的时候看不上我,死后还指望我替他哭坟吗?他做梦!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时没在他灵堂上敲锣打鼓!还有你——”
王实礼俯身看向程君实,故意挑衅道:“你不是替他上书吗?你不是关心他吗?来年祭日,等他坟头草长高了,我必连人带草一把火烧个干净,你不是喜欢哭坟吗?我让你一次性哭个够!”
他几乎是吼着出声,但话吼完全然没有一点痛快,甚至,他紧攥缰绳的手都开始发抖。
这家伙犯什么毛病?唐琦更有点看不懂了。
“我等着你烧。”程君实眼神依旧冷漠:“明年祭日,我在他坟前等着你来。”
“你——”王实礼哽住,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你不敢。”程君实斩钉截铁。
王实礼继续震惊。
“你甚至,”程君实一字一顿,盯着他的眼睛继续:“连他的坟都不敢来。”
空气瞬间僵住,良久之后王实礼才突然扭转马头,回身气急败坏地催促着粮车队伍抓紧朝前,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着落荒而逃的狼狈。
粮车队伍终于驶过,留下呛人的尘土和更沉重的压抑。
“呸!”虎行澈朝着王实礼远去的方向啐了一口,脸上余怒未消:“什么东西!”
唐琦擡手,轻轻按在虎行澈肩上,示意他冷静,而后又转向程君实,低声道:“王实礼这人从小就这样,冲谁都能咬一口,他脑子不清醒,你们跟他置什么气。”
唐琦还没继续说,搭在虎行澈肩上的手突然被人拽去,程君实看向他近乎幼稚地道:“不要帮他。”
“啊?”唐琦一脸懵。
自己刚不是在骂他呢吗?
“不准提他了。”程君实仍旧认真。
“这...”对上程君实的眼神唐琦只能撒手投降:“好好好,不提他了。那我们聊正事。”
唐琦神情逐渐变得正经,望着周铿和王实礼消失的方向,声音也压低了说:“户部侍郎塞个人在周铿的队伍里,绝不只是让他的宝贝儿子蹭功那么简单。户部、枢密院……他们搅在一起,还带着这么个玩意儿,总觉得不安生。刚才那番话,我既是看不惯他那副嘴脸,也是想探探他的底细。”
叶迁走到他们身边,目光扫过周围轻声道:“周大人的命令才是真正的乱源。”
“每日放粮有限,按人头分配,饥肠辘辘的灾民,为了多一□□命的粮食,兄弟阋墙、邻里反目、甚至铤而走险都是必然。他只需等着冲突爆发,便可名正言顺地举起屠刀,将‘民变’的罪名彻底坐实,届时,我们这些擅自开仓,管理不善的罪魁祸首,连同吴大人都难逃一劫。说是平乱安民,其实不过是要借刀杀人,他要用百姓的血,染红自己的顶戴。”
沈知清脸色苍白,望着那些在士兵刀锋威胁下瑟缩排队的老人和孩子,眼中充满了不忍和愤怒:“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想活,那就不能坐以待毙。”唐琦的眼神重新抖擞起来,他看向程君实和叶迁:“周铿的兵接管了城防和营盘,我们手上能动的人不多。周铿想点民变的火,我们就得想办法,把这火引回他自己身上!”
“怎么引?小心到时候玩火自焚。”吴顺意转头看向唐琦和程君实:“你们来津南一定有所求,这里我熟,我可以替你们解决,但津南的事你们不要再插手了。”
程君实还在愣着,唐琦已经先他一步开口。
“实不相瞒,我们来津南是为了找一个人。”说着便不顾众人开始在程君实身上乱摸扯出张纸条递到吴顺意眼前。
“哼,”吴顺意轻笑一声:“来津南找人?你们可真是有闲情逸致。”
说归说但他仍旧把纸条好好揣起来,临走前还不忘朝他们摆手道:“最多两日,我带你们去见人。”
“多谢吴将军。”程君实立马朝吴顺意背影拱手。
“行了——”唐琦推他一把:“他走都走远了,我们就别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