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续命
“住口,别说了!”林婴突然打断,捂住双耳,苏清河脸色一变,苍白中隐隐有些发青,抓紧林婴的手,焦急道:“你、你不信我?连你也不相信我?”随即,眼底的光芒尽失,神色暗淡,表情痛苦。
林婴稳住心神道:“苏清河你给我听着!死去以后的世界再好,自有死去之后的光阴去受用,你活着的时候不好好活,尽去想死了的好,怎知道你死了之后,不会悔恨活着时候那些没做好、没做到的?这样两界颠倒,阴阳混淆,掂不出轻重,辨不明虚实,岂不是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好吗?”
苏清河一怔,双眼爆发出空前的失望,松开林婴,连连退后,嘴里喃喃道:“此间是虚,彼岸为实,我早就已经分的清清楚楚了!你不懂,你还是不懂……”
林婴看他一眼,话音一转又道:“世人都道你是一位天纵奇才……”
苏清河摇摇头:“他们不也都道,我是个脾气古怪的瘫子吗?你既信了世人的前一句,肯定也早就信了他们的后一句吧!”
林婴:“……”
“你为何接近我?你怕我那个时候寻死,影响战局,连累你哥哥吗?”
林婴心底一沉,眼神躲闪,更不敢搭话,苏清河又道:“神隐发了一次疯,你就不敢再理我了,如今听我说完这些,恐怕心底,都已经在,暗暗打算想个办法即刻逃回凌敬去,从此躲我越远越好了吧?!”
林婴:“!!!”她心头骇然,话都磕磕绊绊起来:“你、你别胡思乱想,你别这样设想我,我……”
“算了,”苏清河不等她说完便闭上眼睛,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推动轮椅转身出去,嘴里道:“怪我不该指望你,我真是疯了……”
林婴:“世子……”
苏清河走了,这可如何是好!林婴急得下地乱转,却不敢追出去分辨,她是怕苏清河口不择言,将自己想要回凌敬的事情乱说出来被有心人听去,后来又一想,苏清河这人疯疯癫癫的,我怕什么?估计他说什么也没人信吧!
于是定了定心,再一想,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啊,走了以后若被捉回,便推说是被苏清河给吓的,以为苏清河要她死。
“孔嬷嬷,”日暮时分,林婴隔着纱帐,望着梳妆台前擦桌子的人影,孔嬷嬷应声回头:“殿下要喝水吗?”
林婴微微坐直了身体:“不喝水。”
孔嬷嬷做贼久了也不心虚,只是坦然道:“那殿下可有别的吩咐?”
林婴又摇摇头,只是盯着她看,孔嬷嬷怔了一下:“殿下病中需要静养,老奴先退下了。”
“站住。”林婴撩开纱帐走下地来,孔嬷嬷躬着身子,一动不敢。
林婴走到梳妆台前,将首饰盒子一一打开,倾倒,每倒空一个,就连盒子也一丢,转手间七八个都倒空了,地上的首饰珠光暗淡,甚至还有些脱漆褪色,落地既碎,形态扭曲。<
直到最后一个首饰盒前,她才住手。
孔嬷嬷眼观鼻,鼻观嘴,沉眉敛目。
“嬷嬷倒还真是沉得住气。”林婴凝着她问道。
孔嬷嬷波澜不惊地回道:“老奴,不知道公主何意?可是嫌我收拾得不够规整吗?”
林婴随手掀开最后一个首饰盒,这里面莹莹泽泽,自带辉光,与地上的俗物相较,真假立现:“嬷嬷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
孔嬷嬷仿佛此刻才后知后觉,她拔高了声音道:“这是哪个断子绝孙之辈干的好事!最近公主病着,屋里头人多手杂,老奴一心一意伺候着,心思都在公主身上,竟没成想,还有人敢浑水摸鱼!”
“嬷嬷小声些,我都不生气,你气什么呢?”林婴微微一笑。
这一笑,可把孔嬷嬷笑得诧异了:“公、公主不生气?”
“登泰山取一叶,涉沧海饮一瓢,也算一场缘分吧。”林婴说着将仅剩那个首饰盒子也推了过去:“只是本想走的时候全部送给嬷嬷,却不想被别人捷足先登,嬷嬷不会嫌少吧?”
孔嬷嬷猜不透林婴何意,心中没底,忙道“不不不,老奴伺候公主都是应当应份的,老奴无功不敢受禄。老奴……”
“好一句无功不受禄,眼下便有一功!”
孔嬷嬷一听,林婴这是要用自己,悬着的心落回大半:“公主但有吩咐,老奴岂敢不尽心力?”
“嬷嬷是入宫二十七年的老人,想也猜得出来,会是谁一样一样,慢慢的换走了我的首饰吧?”
孔嬷嬷一颗心,仿佛被林婴高高抛起又重重摔下,她脸色苍白,心里捉摸不定,回道:“老、老奴愚昧,不敢乱说,不然老奴替公主,把来过的人都喊过来?让公主挨个审审?”
“不好,”林婴摇头:“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又不算什么,何苦为难人家,我猜,许是个比云萝还苦命的人,想换些赎身的养老钱罢了,可以理解。”
“公主真是活菩萨!”孔嬷嬷噗通一声给林婴跪了下来,刚要磕头,就听林婴话音一转:“再说,我若真想追查,何须叫人审问?凡是我用过的东西,都沾染了一点我的灵气,谁碰过我的东西,拿这个符一试便知。”
她说着,变戏法似的用黄纸朱砂画出一张符,捏指便窜出一苗蓝火,将那符燃了,烟气飘散在空中,竟自动成型,先是晕出一个铜钱大小的圆,又以这圆圈为轴心,朝外蔓延一线,孔嬷嬷瞪大眼睛看着,很快便分辨出,那圆圈正对应着林婴所在的延年殿,而路线所指,先是自己的寝房,又是宫门口侍卫的寝房,再出宫门,分别前往的三个铺面正是往日销赃之地!
孔嬷嬷脸色青白,身心俱颤,就听林婴安慰道:“孔嬷嬷不要害怕。”说着一摆手,所有烟雾散去无踪,然后瞧着她的手道:“嬷嬷日日在此间洒扫,碰过我的东西,沾染到一些我的灵气也是难免的。”
孔嬷嬷抬起手,这才发现她双手都被那层薄雾纠缠萦绕着,怎么挥都散不出去。
“殿、殿下饶命!”孔嬷嬷垂下头,老泪纵横。她明白了,她不敢自作聪明了!只求林婴给个痛快,别再耍戏她。
“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忙个小忙。”
林婴微微一笑,蹲下身子与她平视,低声直言道:“我要回家,我走以后,你要按着我往日的习惯,日日煎药,送吃送喝,洒扫归置,闭门谢客,能瞒多久,就瞒多久!你记着,我若此番不成,我回宫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孔嬷嬷一个头磕在地上:“公主饶命,放你走了,老奴必死无疑啊!您是泰山,您是沧海,我就是一只任谁都能踩死的蝼蚁,我……”
“不放我走你即刻便死!”林婴斩钉截铁道:“你想清楚,我走以后,你瞒上几天,大可拿走了我的东西逃出宫去,这些东西足够你吃用一生了。你人这么机灵,怎么逃出去不用我教吧?而且,我会留下一封辞别信,到时候车驰人只顾着追我,能顾得上你吗?”
孔嬷嬷毕竟活得久了,经过最初的慌张惊怕,很快定下心来:“这样说来,老奴当真还有一线生机?”她忍不住沿着林婴指给她的路追思下去。
林婴神色坚定:“我走得越远,就把车驰视线牵得越远,若我不巧被捉回来了,我第一个拿你开刀!”
孔嬷嬷心头一震,可是很快便狠下心来,“好!老奴我,早就想走了!豁不出去冒这个险,早晚困死在这里!”
“这就对了,”林婴道:“凡是我有的,随便你收拾了去,尽快吧。”
林婴拆开拨浪鼓,倒出一些秘制蜡丸,背着孔嬷嬷为自己易了容貌,又从棋坪字帖里拆出不少符箓,揣起其他符,挑出传送符,念化一张,倏忽之间,便已远去千里之外。
有了这些法宝加持,再有孔嬷嬷遮掩善后,林婴极其顺利的逃出了车驰,还打了个幌子假装回凌敬,实际直接去了前线,并在战场上捡到小左辞。
再次见到林宴,方才听说苏清河五日前割腕自毁,被发现时已经命悬一线,如今生死未卜,苏王丢下战场疾返回宫,苏军军心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