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上任第一案
第6章上任第一案第二天的午后,树上的知了还叽叽喳喳不挺的叫唤呢,吵的人有些烦躁,县里的官员们还有有名望的乡绅们都聚集在南汀县的县衙门前,都着素色衣服,像是来给谁吊丧一样。
一身着青色官府服国字脸模样的人对着县堂里的牌位道:“宋大人,您可真是时运不济啊,寒窗苦读圣贤书多年,本以为来日会有个飞黄腾达的仕途,谁知道竟然命丧在驿站之中,都怪下官没有早点出城迎接,若是早日将大人请到县衙里来,便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不过您放心,驿丞孟海,玩忽职守,渎职懈怠,罪有应得,下官已经参了他一本,不日便会定罪,也算告慰大人的在天之灵”
宋澜此时正着一袭破烂衣装,挤进了人群当中,探头探脑的向旁边的人打听道:“这县衙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里面说话的那个人是谁?”
旁边的人道:“听说我们新上任的知县宋大人,昨晚在驿站中死于失火,那位说话的是我们的县丞范大人,正在率领我县官民祭拜宋大人。这位官人,我看你长得面生,是刚到我们县来的吧?”
宋澜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我虽然是新来的,不过我好端端的,给我立个牌位是什么意思?”
她渐渐提高音量,带着赵应,顶着众人诧异的目光,坦然的穿过县衙外围的那些人群,径直走到大堂里面。
然而堂内的衙役,手持棍棒,保持警惕,想要将他这个胆大包天冒充知县的人轰打出去。
但只见那步履从容闯入大堂之人的身后,跟着一个侍从模样的人,从包裹里掏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印子,对着众人展示一圈,然后道:“这位即是新上任的南汀县知县宋大人,宋大人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们便急急忙忙的给他发丧,这是以下犯上,简直是居心叵测”
范县丞看到宋澜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里,不禁怀疑道:“昨夜,明明接到了宋大人葬身火海的消息,若眼前的这个是如假包换的宋大人,那么昨夜死在驿站里的人又是谁?”
他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孟驿丞,孟海哆哆嗦嗦的磕着头道:“大人吉人天相,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昨夜驿站失火找不见大人及大人的侍从,又见大人屋子里有一具焦尸,情急之下还以为大人身殁在了火海当中,这便误传了消息,闹出了今日的一场闹剧,小人虽无失职致使朝廷命官身死之罪,但却也有渎职之责,未能保护大人周全,还望大人宽恕”
范县丞却凝眉道:“孟驿丞你可看清楚了,这位穿着如此寒酸。气质如此狼狈,可是如假包换的宋大人?又或是被什么人偷梁换柱,打算瞒天过海?”
他刚才看了一眼那官印,官印倒是真的,只不过这人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孟驿丞又抬头看了一眼宋澜,一时弄不清楚这范县丞是什么意思,有些犹豫道:“这”
宋澜才不给他们私下商量的余地,强硬道:“这什么这,才一天晚上便不认识我了,本大人便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宋澜宋大人,难不成范大人怀疑我是被人偷梁换柱、冒名顶替的不成”
“这个下官不敢,只是不得不谨慎”
“本官公文在手,官印在手,若说我不是真的,还有谁能是真的,你敢质疑上司,便是以下犯上,即便此事不追究你,且说你范县丞在调任的知县还未到任之前,你作为县丞便是本县的主事人,驿站失火这等大事发生在你任内,你便是第一责任人,失职之过你可认?”
范县丞倒并不掩饰,直言道:“有歹人混进驿站,纵火伤人,的确是监管有漏,本官确有监管不到位的地方,但一码归一码,这个过失待确认了你的身份后,我自会承担”
宋澜冷笑一声,“你待还要如何确认?以往官员上任,哪里知道上任的官员长什么样子,不过是验文书真伪和官印真伪罢了,难不成还能扒了他的衣服验身不成”
她倒是要看看这范大人还能变出什么花招,范县丞只是上下打量着宋澜道:“宋大人是.北方人?”
宋澜答,“河北东路恩州人氏”,这个她知道。
“听说北方男子高大威猛,宋大人这身材可有些单薄呀”
她身材单薄这倒是真的,即便肩膀处已经垫了许多软垫,但毕竟是个女子,肩宽和厚度肯定是照男子差许多,她冷言道:“没想到范县丞对男子的身材这么关注,难道是有龙阳之好?”
范县丞没想到她话语这么直白,脸上倒是青一阵白一阵的,转而又问道:“何来如此荒谬之言,不过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罢了,观你身形,不似北方人,难保不是有人冒充顶替的”
“花开千面、叶无相重,仅凭本官身材不似北方身形便怀疑我,未免太肤浅了吧”
“你既然这么说,本官倒是想问问,你嘉佑二十二年那年科举所考的”
他突然提到嘉佑二十二年科举考试的内容,心下一沉,这她怎么知道,正飞速运转大脑想着怎么应对呢,却有一个声音解救了她此时面对的局面。
“大人,冤枉啊大人”,县衙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呼喊声,带着哭腔,声音凄婉哀厉,一直传到县衙内。
那女子哭着喊着,想要往县衙内冲,一众衙役手持棍棒将她拦在外面,丝毫不怜香惜玉。
宋澜见她一柔弱女子,这官府的人,人多势众欺人,她也是看不过眼的,忙道:“等等”
那些衙役,回头看了看她,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到僵持了一会儿后,范县丞开口道等等,那些人才依言放开了那个女子。
范县丞一早便看清那女子的模样了,他知道又是那个男子的妻子来喊冤了,正巧便叫这位新上任的宋大人来断一断,遂没有拦着。
那个女子束发盘髻,身穿青布麻衣,看起来是妇人模样打扮,额头还有两鬓上散落着一些碎头发,看着很是憔悴。
宋澜开口道:“这位娘子,既然你口中喊道冤枉,定是遭受了什么冤屈,本官是本县新上任的宋知县,你有何冤屈尽可以和我说”
话音刚落,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大人,求您救救我家相公”
“你家相公怎么了?”
“十几日前我家相公与三位同村的朋友在福禄村后山上的竹楼里打麻将,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其他三人都死在了竹楼里,唯独我家相公不见了踪影,陈路的娘子报了案后,便被徐县尉率领衙役在村里的一条街上找到了我身带血迹的相公,就这样便将他认定为杀人凶手,现下人已经下了大牢。
我去狱中看他的时候,见他被打的奄奄一息,不得不在供词上承认自己便是杀害另外三个人的凶手,可我相信我家相公定然不是这般凶狠残暴的人,他和我说那时他之所以会先离开竹楼,是因为他们打麻将,私下里赌钱,钱不够了,便要回家去取。
等到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三个已经都死了,这才惊慌失措的跑到大街上去,若他真是杀人犯,这种时候怎么会跑到大街上,定是早就找个地方躲起来了,这件事情一定另有真凶,还请大人能还我家相公一个清白”
范县丞好整以暇的道:“嘉佑二十二年的殿试中加试了律义和勘鞠,宋大人既然能取得同进士出身的名位,想来勘鞠是不差的,若你真是如假包换的宋大人,那么此案一定能够断个水落石出,在此案的审理当中便姑且承认你的身份,至于能否听讼清明,下官便拭目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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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范大人当真是说到做到,桌上摆放着的牌位和梁上悬挂着的白幔匆匆的被撤下,宋澜暂且被他们允许作为南汀县的知县住持事务,不过她明白这是抱着看她笑话的目的,认定这件事她一定解决不了,都等着秋后再跟她这个‘冒充的宋大人’算账呢。
宋澜憋着一口气去到了后堂,先换了一身绿色官服,戴上幞头,而后回到了堂上,端坐在桌案之后,她看着桌上的惊堂木和竹签筒,心中隐隐有些激动和奇异的感觉,以前这种威严的情节只在电视剧里发生,如今自己便是实实在在的一县之主,查案断狱这种事她真的能行吗?
“大人,大人”,赵应在身后叫她,龇牙咧嘴的做着口型,“千万别怯场啊”
她翻了个白眼,微微回过神来才注意到大家都盯着她愣神的脸在看呢。
清了清嗓子,她拿起惊堂木轻轻一拍:“堂下何人?”
兴朝知县审案时,民众并不下跪,只有证据确凿时才会下跪,她就站在那里道:“民女苏幻娘,相公赵五成,民女相公的冤屈,刚才已经给大人如实说出了,还请大人明鉴”
宋澜转而问到范县丞,“那么疑犯赵武成现已关押到县中大牢里了?”
范县丞回道:“他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这个案子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再不会有其他的可能,只不过刁民狡猾,想要引起大人对他们的同情之心来借此翻案,因此在下官看来,此案没有什么再审的必要了,若是宋大人能够发表出不同的见解,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好,此案本官已初步了解了,苏幻娘你且先回去吧,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我会再看看此案的案卷,不日之后定会给你一个答复”
苏幻娘抬袖拭泪呜咽的道:“那民女便先行谢过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