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诺曹
匹诺曹
“我要是没记错,我现在姑且算是你的追求对象吧,和我单独吃饭就这么让你不开心?”
火锅滚起水雾朦胧,赵冬礼坐在孟和苏对面,像是隔着条铜锅用水蒸气划出的银河,她听见赵冬礼的话,终于不再埋首一门心思吃饭,擡起头和他对望。
“你为什么会答应来呢?”孟和苏问他,“我以为如果祁秦说不,你也会顺水推舟拒绝今天这顿饭。上次我和你告白,你明明对我避之不及。”
“所以你根本没打算和我一起吃饭。为什么呢?”他问,“你不是喜欢我吗?”
他说出的“喜欢”带着他也觉得滑稽的轻佻讥笑,孟和苏今天真的很累,不想再和赵冬礼玩这种彼此试探的言语攻防,还要转动脑筋去思考他的话中机锋。
她摊开手,带着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可是你讨厌我,所以我干脆给你空间,但你自己又跟上来。你是改变主意了吗,决定要给我个机会?”
“我跟过来确实是为了给你个机会。”
“要是这样,那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跪下,高喊一声谢主隆恩。”
“这个机会不是告白的机会,是坦白的机会。”
从落座开始,赵冬礼一直都没有动筷,此刻他的盘碟依旧干净得空空如也,孟和苏往麻酱料碟里拨香菜的动作停住了,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把碗放下,还能嘱咐他:“这儿的小料调得有些咸,你要是吃的话少蘸点”。
赵冬礼不理会她话里的躲闪,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将一切说明,好奇心让他浪费了太多时间,他懒得再继续这场闹剧。
“之前我说你看低我,不是你当初理解的那个意思,我想你当时不了解,现在也应该明白了。我跟过来,是想看你究竟要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现在看只要不彻底捅破,你是永远不肯承认的。”
孟和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那个她一直隐藏,又畏惧承认的秘密。
“你喜欢祁秦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服务员。”孟和苏打断他继续说话,举手向前台示意,“这里要两瓶啤酒,一瓶冰的,一瓶常温。”
“我不喝酒。”
“我知道。”孟和苏说完头也不擡,“是我自己要喝。”
啤酒很快上来,孟和苏利落地用起瓶器撬开瓶盖,冰的和常温的啤酒一比一混合地倒上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她觉得今天笼罩她一天的阴郁消散了些,心情终于好过一点,转眼间再次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做这一切的时候赵冬礼都在一旁旁观,罕见地没有嘲讽孟和苏,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你问吧,我保证今天我有问必答,但作为交换,你提出一个问题,相应地就要回答一个。”
她把酒瓶当作话筒举过去,凑在他下巴边。
“同意吗?”
赵冬礼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她向赵冬礼确认:“保证无有隐瞒,绝不闪烁其词,绝不含糊回避?”
“只要你能做到。”
不知道孟和苏是醉了,还是酒精成功打开了她情绪的开关,她像小学生上课回答问题一样快速地举手又放下,说着“可以做到!”,又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赵冬礼开始。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你喜欢祁秦吗?”
很多年来,赵冬礼不是第一个问孟和苏这个问题的人,有好几次甚至祁秦都在场,孟和苏每一次都说谎。
她是鼻子不会变长的匹诺曹,所以回答这个问题时,从来没有人能够说她撒谎。
但她不知怎么的,希望有人能够看到她隐形的长木鼻。
那么她将不至于太孤单,也不用一个人死守着这个秘密。
她突然有些感谢赵冬礼了。
“是的。”
她终于承认。
“我喜欢祁秦。”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是到我的回答轮次了吗?”
这不是孟和苏事先设计好的问题,她知道赵冬礼不会免费赠送她一个问题,但她实在好奇,因此心甘情愿浪费掉第一个回合。
“就当是吧。”
“第一次见面那天,祁秦带你走的时候,你看上去喝得烂醉。明明像是人事不省了,却还能准确无误地扶住差一点就要被你碰倒的酒杯。要知道,真正醉酒的人是没有多余神志去在乎这种事的,而你反应迅速,处理得又镇静,根本不是醉酒的样子。我敢笃定,你当时甚至比在场大部分的人都清醒。”
“然后我就在想,你装醉的理由是什么,总不可能是因为躲酒——明明都没人劝你,更不要说祁秦一直护着你,像是觉得你真的喝不了酒。”
“但我没困惑很久,看见你离开时挽着祁秦手臂,倚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眼神我就明白了。其实要是祁秦自己能看见,他也会知道——”
“你喜欢他。”
赵冬礼说的事,孟和苏自己都没有印象了,她不记得摇摇欲坠的酒杯,更不记得自己注视着祁秦的眼神,那对孟和苏而言只是很平凡的一天,唯一的不同就是引入了赵冬礼这个变数。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你就这么关注我。”
孟和苏双手支着下巴看他,而赵冬礼不置可否。
“好了,又到我的问题了。为什么是我?”
他问孟和苏为什么选择自己当作假的追求对象。
“因为你一看就会拒绝我,并且永远不可能被打动。你的择偶目标应该是那种在大众眼里评级和你相当、同样野心勃勃、不害怕优秀到成为众矢之的的清醒的聪明人,总之跟我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