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胃消食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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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和苏的嘴如上岸搁浅的鱼一般不断开合数次，最终也没能在知道方舒华要来的消息后说出一句“我不愿意”。
所有决定性关乎命运的大事件，都是以默不作声的日常出现的，毫无预警给你当头一击，但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什么都不做只是等着时间流逝，好像也会过去。
在机场明亮的大厅里，连灰尘都照得纤维毫毕现的光线下，人和时间都流动的空间中，孟和苏看见方舒华从到达出口走出的那一刻下意识抓住了祁秦的衣角。她当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作出这样的反应，事后想来恐怕是一种无声的请求。
请不要离开我。
织物的触感轻轻划过孟和苏手心，她注视着祁秦迎上去，到底还是没能抓住。
孟和苏尽量让自己以全然客观的角度打量方舒华，她以为记忆会有美化，方舒华并非是造物主对世人宠爱的证明，但现在来看，方舒华依旧客观地美丽着。
她想起自己今天出门前在宿舍里对着镜子发呆，汪梓君睡得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看见一动不动坐在桌子前的孟和苏被吓了一跳，问她明明起得很早，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动身。
“呐，你说我要不要化妆？”
她没回答，反而透过镜子和汪梓君对视着问她。
汪梓君只知道她要和初中同学兼她和祁秦的共友见面，觉得面对这种社交场合，是否化妆实在算不上什么需要纠结至此的事项。
“无所谓啊，你要是想化，我可以帮你。”
孟和苏思考了一会，最终谢绝。
看见盈盈笑着落落大方和自己打招呼说着好久不见的方舒华，孟和苏觉得自己变得渺小，又庆幸自己早上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妆面既无法隐藏孟和苏，也无法保护孟和苏，只会暴露她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企图心，令她因努力而显得可怜，因渴切而变得可悲。
他们一行人走到出租车摆渡区，没多久祁秦叫的网约车就到了，祁秦很自然地安排。
“孟和苏，你坐前面吧。”
说着，他自己从后面绕过车身，坐到了后排另一边，方舒华也顺势上车，坐到了后排祁秦旁边。
孟和苏站了一会，最后上了车，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初中时期那个五选四被隔绝在出租车之外的夏天。
她和出租车司机坐在前排，听祁秦和方舒华寒暄，他们聊天的口吻有些生疏，听不出线上聊了几个月应该有的熟稔，仿佛之前孟和苏不小心听见的“我也想念你”只是她因心魔产生的幻觉。
是因为她在吗？所以他们说话不自觉变得克制小心。
“好久不见，你变高了，也变帅了，要不是你主动迎上来，我都不敢相信是你。”
孟和苏听见方舒华夸赞祁秦，心中竟意外平静，从后视镜窥视后排的祁秦，脸上也并没有喜色，只是笑笑。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话了？”他顿了顿，“我倒是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你还和我记忆里一样。”
祁秦说完，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正对上后视镜里孟和苏的一双眼睛，她目光原本怔怔的，和祁秦对视时，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眼神霎时清明起来，不发一言地扭头去看车窗外的风景。
方舒华此行既是为和他们见面，也是为了观光。a市是座以人文景观出名的古城，在这里已经生活了近两年的祁秦和孟和苏自然担当起导游的角色。去方舒华订好的酒店放好行李后，他们三个人去了一家网上评价很高的酒楼。
三个人坐的四人方桌，孟和苏先落座，紧跟着的祁秦自然地坐在了她旁边，引得孟和苏转头去看他。
“你看我干嘛？”祁秦翻开菜单，偏头低声道。
孟和苏看他的眼神太过赤裸直白，盯得祁秦有些奇怪。孟和苏想问他为什么不坐在方舒华旁边，但方舒华就坐在对面，这话也不好问出口，她摆摆手示意没什么，心里却不争气地浮现一种隐秘的欢欣。
她知道祁秦这么做或许是习惯使然，也或者是坐在方舒华对面更有利于他们交谈，又或者他只是无心之举，并不抱持任何想法只是这么做了。
但她还是会因为祁秦有一次选择她而快乐。
孟和苏手指点着菜单，想说些什么，方舒华叫了祁秦的名字，祁秦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他把菜单调转角度，于是孟和苏的手默默地又收回来。
之后话题一直围绕着方舒华，她讲她和母亲背井离乡后的生活，讲她高中参加艺考进入舞蹈学院的经历，又讲她的未来——除开毕业后进入舞团，她手中还有一个远赴国外继续研究生课程的机会。
“你觉得我要不要去？”她问祁秦，接着补充。“要是去了，大概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如果是个好机会的话，其实不妨一试。”祁秦说。
方舒华笑的幅度小了些，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又说：“但舞团团长也承诺会给我很好的待遇，出国估计一开始不会有多少演出机会，更何况我认识的人都在国内，你…”她停了停，欲盖弥彰地加上了孟和苏，“跟和苏也在国内，我如果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
这暗示在孟和苏听来已经很明显了，方舒华这次回来的目的明确。
她想要祁秦给她一个确信和表态，但她不会开口索要，而是坐在那里，掌心向下，从手里落给祁秦一个表白的机会。
从落座开始，孟和苏一直不停地吃饭，几乎是机械性地进食，味道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进食的过程本身。这是她的坏习惯，在心情和压力失衡的时候，她会借由食物获得一种最本能的慰藉。食物填满胃袋后，孟和苏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得坚实，然后直到胀满的疼痛感像潮水一样涌上大脑，孟和苏才会后知后觉地停下，转而开始享受不适和疼痛。
今天她吃得太快，明明她和方舒华一样期待祁秦的答复，但在祁秦回答前，孟和苏没忍住打了个嗝，声音不大，插在谈话间却尤为突兀，方舒华关切问她“是不是吃太快了”，祁秦则皱着眉给她添了杯水。
“有谁和你抢吗？”
祁秦的语气让孟和苏感到不愉快，而方舒华的在场又成倍放大了这种感受。
“你能不能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孟和苏端起水小口啜饮，平静地申诉，祁秦看她这样，眉头很快展开，轻轻叹了口气。
“我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
他起身，一句话不知道是对在座两个人中的谁说的，又或者两个人都是。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
祁秦离开后，方舒华对孟和苏说。
“是没有长进的意思吗？这么久过去了却没怎么变，这可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