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品
实验品
1.挑衅
女人将还没抽完的烟蒂头在手心攥紧熄灭。涩谷街头,大雨倾盆,梅雨季节总是多风多雨。她倚在墙角缓缓吐出了一口气,白雾弥漫至上空,来来往往的人见到她都绕道走,她也毫不在意。
将卡其色的贝雷帽往下压了压,攥紧风衣衣领的同时,对着领口的微型对讲机开始发号施令。
"注意,各部门注意,嫌犯就在对面酒吧,一组负责突袭,二组三组负责控制局面,over!"话音刚落,街上四面八方涌来三三两两的人,全都是附近的便衣民警。
"不许动,这里是警视厅刑侦部搜查三课警官——一柳青峦!"这是一场顺利的行动,一柳青峦擦了擦额间的汗水与雨水的混合物,有些得意得笑着。
又端掉了黑龙的一个据点啊。尽管黑龙组是一家被承认的□□,但是这几年来,警方一直怀疑它参与了多次青少年犯罪,其中就包括臭名昭著的青少年诈骗、集体强|奸案、抢劫杀|人案和恶意宣传邪|教等恶劣事件。于是警视厅刑侦部搜查三课盯上了这条大鱼。
她站在门口,看着进进出出的警官们扣押着犯人走出酒吧。下意识的戴着白手套的手捏住鼻子,她的嗅觉异常敏感,以至于在很多时候都不得不这样做。
还想着再打一根烟,一道略微恭敬的声音传来。"前辈,请包扎一下吧。我看到您刚刚伤口又出血了。"是从警校刚毕业就调来的花垣,她看着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人递过来那块干净的灰色手帕,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将自己的手包扎起来。
花垣的手指只带有一些简单的薄茧,不像她的手,她的手早就起了一层茧子,常年执枪的右手还骨节粗大,左手的手心有一个不深不浅的烟头烫伤的痕迹,她常年掐烟都是用手掐,自然就会留下这种难看的疤。
她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那种味道因为雨的缘故被掩盖的很淡,但是的确有的。"花垣,请你帮我告诉松本,接下来先让他带队回去,我想,我们可能遗漏了某些细节。"她说完也没顾得上别的,就直接冲进了大雨里。味道的来源有点难找,再加上雨天原因,她七拐八扭才找到来源。
"不许动!举起手来!我是警视厅刑侦部搜查三课警官——一柳青峦!"她看见一个白发男人骑跨在另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身上,从拳头上流下血与雨水混和的液体,如此暴行,令人心生厌恶。
男人转身站起来,强强高她一个头。他的眼神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紫罗兰花,紧接着那种神态又让人觉得一定得送他去精神科才是。施加完暴力过后还意犹未尽的那种表情在他脸上展现的淋漓尽致,一柳青峦扣紧扳机,随时准备强制取消他的行动能力。
他慢慢的将头举过头顶抱头,一柳青峦缓慢的往前走,却没发现身后逐渐有一个人逐渐从阴影处出现。□□瞬间扎进了她的脖子里,黑川伊佐那带着些许赞赏看向了从阴影处走出来的鹤蝶。
"要怎么处理?和这个叛徒一样吗,伊佐那?"失去行动的一柳青峦躺在地上宛如一具死尸,却见伊佐那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拿出一根试剂。"你掐一下点儿,警察的身体一般都比正常人要强。"
鹤蝶撑开从便利店刚刚买的伞,走过去给伊佐那遮雨,高浓度的药剂被注射进一柳青峦的手臂,鹤蝶拿出计时器开始计时。等待的时间略微有点漫长,两人打量着她的脸,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她长得很漂亮。可惜她没有化妆,否则一定更好看。"
"嗯。"
"还有多少秒?"
"70。"
"如果她能活下来的话,我想把她带回老宅驯养。真一郎说他想要个小宠物。"
"你知道的,mikey不会答应的。伊佐那,你和他的关系已经很差劲了。"
"可是我也是佐野家的一部分。"
"你只有这个时候和在真一郎面前的时候才会这样说,时间到了。"
鹤蝶无奈的摇了摇头,女人已经身体开始冰冷起来了,他想着应该是没救了。但仔细看了一下,却发现她还在呼吸。这简直是个奇迹,他们做过数不清的实验,不管年龄与性别,除了佐野真一郎之外只有一柳青峦能活下来三分钟。
身边的男人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小宠物活了,鹤蝶。快把她带上车。我要把她带回老宅!"伊佐那的脑回路,总是让别人捉摸不透,尤其是关于佐野真一郎的时候,智商更是容易掉线。
鹤蝶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起来,发现人轻轻的。还没走几步,一柳青峦身上就掉落下来一个东西。"不要拿。就扔在这里吧。以后她就没有名字了。"
伊佐那将象征警察身份证件踩在脚底下,冷冷的回应着鹤蝶,就仿佛刚刚那个高兴的人不是他一样,而后者原本是想要蹲下来将东西收起来的。
2.生存
一柳青峦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瞧见的就是光影斑驳的琉璃彩色长屏风。琉璃将光芒折射,衬得整个屋子漂亮极了。她能问到一股安神用的混有薄荷的香薰味儿,不过遮盖在这下面的还有一股极其淡薄但确实是存在着的可乐的味道。说实话,像这种传统与奢侈并存的屋子里,怎么样也不觉得能有可乐这种东西。
昏倒前的那套衣服不见了,她现在穿在身上的是一件合身且服帖的月牙白长裙。能感觉到背后微微发凉,在脖子后面最突出的那块骨头上——即第7颈椎棘突那里还感觉到有些刺痛和发痒。
一柳青峦艰难地尝试擡起手来,却发现就连只是单纯的将手心翻过去都耗费了她极大的力气,索性她也就不乱动了起来,开始用眼睛打量着四周,不过这并没什么好说的,那条长屏风遮挡住了房间的大部分地方,她只能看到她身边的一小块地方。
当她还在思考着是谁将她带来这里、而这里又是哪里以及现在的时间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一柳青峦顿时间整个汗毛都好像立起来一样警惕着来的人,尽管来说她现在都使用不了太大的力气。
屏风被推开,折叠。整个屋子暴露在她的眼睛里,顺带而来的,还有推开屏风的那个人——他生得颇为俊美,脸上带着淡淡的疏远的微笑,只是他是坐在轮椅上的,假若他要是站起身来的话,那一定是个高挑出尘的人。
"你好,叫我真一郎就可以了。我是负责照顾你的人,小姐。"真一郎见她不语也不恼,只是从轮椅上起身,他果然如一柳青峦料想的那样,高挑出尘。"准确的来说,我们是同一类人,小姐。"真一郎蹲在她面前,转过身将后背对着她,他的第7颈椎棘突那里印有一个黑龙组的印记。准确的来说,是一个很像黑龙组印记的纹身。
"不过我们也跟旁的人都不太一样,我们比较幸运,小姐。"真一郎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抱到了轮椅上。"我们都是这场实验的试验品。在这已经数不清的人用白骨铺成的道路上,至始至终只活下来我们两个。"接下来他没有理会一柳青峦,而是自顾自的将她推出了房门,一柳青峦这才看见这里原来是一处四周封闭的院子。
轮椅轧在木质走廊上发出吱扭的轻微的声音,她的目光在四周打量了之后停留在了角落里的盆栽那里。瓦土烧成的花盆里栽满了不知名的草,它看起来和普通的草没什么两样,就像是田间被农民最讨厌但是生命里最顽强的那种草一样,只不过它的叶子尖尖处蔓延下来导致半个叶子全都是乳白色的。
真一郎似乎看出她对那些草感兴趣,推着她在走廊上七拐八拐的走着。恰逢小雨仍连绵不绝,稍微来了一阵风,将两人吹得湿漉漉的。"很漂亮吧,这是我种的花哦,你想知道关于他们的故事吗?和我说说话我就告诉你哦。"
"毕竟我上次见到这座宅子外的人还是在20年前。"
真一郎的语气平静又淡然,说话的时候他看着雨滴,一柳青峦突然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沉重的感觉。看起来才20多岁的家伙吧……怎么可能会……
她的胡思乱想还没想完,嘴唇一张一合就已经开始说话了。这似乎费了她很大力气。"一柳青峦,我叫一柳青峦。"
"这样啊,真不错的名字。你是六本木土生土长的人吧,我记得一柳是六本木那边的常用姓唉。"
"嗯,港区六本木的。"她很想要和真一郎多说两句,但是她实在是累的不行,这比当年刚进警校的时候还要累,比她出任务还要累,浑身上下没点儿力气。但是她实在是好奇心过盛,于是她只好指了指那些盆栽,想让真一郎知道她想要说些什么。
"这些是我种的草。就是田间道两侧那种最平常不过的野蛮生长的草,是我在院子角落挖来的。你也觉得这些草染上白色很漂亮吧,这种模样总是让我想起了百合花,其实这只是我拿百草枯滴撒在上面的,用量过少,所以草不会死亡,只会变成这种模样。意外的美丽吧!"
一柳青峦只觉得头晕目眩,正当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终于撑不住,直接倒在了轮椅上。真一郎似乎一直在等这个时机,将兜中的计时器拿出来一看,一柳青峦已经在第二根试剂下面坚持了15分钟了。
有点小嫉妒他这个小宠物呢。毕竟当年自己第二根试剂也才13分钟。将人再顺着走廊推回去,他又不自觉的往雨中看了一眼。雨滴的行动轨迹在他眼中格外的清晰,他的动态视力已经超越人类极限了。
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怪物了吧。真一郎自嘲着想着,莫名嗤笑了一声。
3.佐野
状况比一柳青峦想得要糟糕,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慰藉的就是真一郎,在和他相处试探的过程中,她能隐约了解到黑龙组在进行一场长达数年的实验,而她和真一郎是这些年里唯一存活下来的实验品。
清早她就被黑川伊佐那拽着头发粗暴的拖去了实验室。她从左侧的房门被推搡进去,圆形的房间里干干净净空荡无比,只有挂在墙上一圈的摄像头印证着这里的毛骨悚然。相较于黑川伊佐那的粗暴,另外一边的人的出场方式算得上温柔:门被轻轻推开,一柳青峦迅速进入了警惕状态,却只瞧见对面的人竟然是真一郎,他温柔的背着一个人,只见他轻轻掂了掂肩膀,那人就揉了揉眼睛,跳下来晃晃悠悠的走进来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