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2
chapter12
陈因因松开手,令拖把倒在他胸口。宋微看着她把手贴在衣摆上,蹭了蹭手心。他不确定是不是嫌他脏,于是一言不发地走开。周遭喧闹声响起,是上课前的躁动,将方才静谧中的一切都冲淡。陈因因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跟上去,继续向他讨作文看。最终,她是和其他同学一起看到的。赵老师将宋微的作文选作例文,而他说秘诀是多抄名人名言。林家慧问,“那你咋知道这么多名人名言,肯定看书很多吧?”“还行”,宋微顿,瞥着陈因因说,“我家有些书,需要的话可以借你们。”陈因因充耳不闻,放学后便去找她哥讨书看。然而,周锆从因因面前经过,完全没注意到她,垂着头用力捏手里的棒球。“哥你咋啦,魂不守舍的?”陈因因碰了碰周锆,见没动静。她撇撇嘴,“算了我还得准备考试。”周锆缓缓扭头,又转回来,继续出神。他方才在文体中心碰到明敏,本想和好。她说,“我跟你只是玩,你想清楚能接受再来,不能我们就再也别约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他本计划温水煮青蛙,得到她真心,成了他一个人的妄想。而她还要说,“我已经是个女人了,你还只是个男孩,你想象不到人可以多自私。”这句话令他愤怒,但他无能为力。自从挪到过道住,李明敏每天都晚归。许红霞问起来,她便说最近厂舞蹈队为中秋排演出。而李书记根本不在意她在干什么,他当初本就想扔掉她。十岁前,李明敏都在乡下老姑家生活。老姑人称顺姨,据说当年是知青,后来变成地道乡下妇女,强壮朴实。明敏一度以为,自己就是顺姨的女儿,时不时来看她的许红霞是顺姨的朋友。直到一个春天,许红霞带着陌生男人来接她,让她喊爸妈,还说弟弟在家里等她。冲击力如鬼故事成真。李明敏耗费整个青春期,都无法彻底消化一个事实:仅仅因为她是女孩,父亲就毫不犹豫地抛弃她,如果不是老姑坚持,她早已被贱卖或者丧命。而明敏得以回家,多亏当时爷爷奶奶相继过世。许红霞讥讽过,李家净出大孝子,但她又对明敏说,“别怨你爸,他…
陈因因松开手,令拖把倒在他胸口。宋微看着她把手贴在衣摆上,蹭了蹭手心。他不确定是不是嫌他脏,于是一言不发地走开。
周遭喧闹声响起,是上课前的躁动,将方才静谧中的一切都冲淡。
陈因因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跟上去,继续向他讨作文看。最终,她是和其他同学一起看到的。赵老师将宋微的作文选作例文,而他说秘诀是多抄名人名言。
林家慧问,“那你咋知道这么多名人名言,肯定看书很多吧?”
“还行”,宋微顿,瞥着陈因因说,“我家有些书,需要的话可以借你们。”
陈因因充耳不闻,放学后便去找她哥讨书看。然而,周锆从因因面前经过,完全没注意到她,垂着头用力捏手里的棒球。
“哥你咋啦,魂不守舍的?”
陈因因碰了碰周锆,见没动静。她撇撇嘴,“算了我还得准备考试。”
周锆缓缓扭头,又转回来,继续出神。他方才在文体中心碰到明敏,本想和好。
她说,“我跟你只是玩,你想清楚能接受再来,不能我们就再也别约了。”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郑重其事。
他本计划温水煮青蛙,得到她真心,成了他一个人的妄想。而她还要说,“我已经是个女人了,你还只是个男孩,你想象不到人可以多自私。”
这句话令他愤怒,但他无能为力。
自从挪到过道住,李明敏每天都晚归。
许红霞问起来,她便说最近厂舞蹈队为中秋排演出。而李书记根本不在意她在干什么,他当初本就想扔掉她。
十岁前,李明敏都在乡下老姑家生活。老姑人称顺姨,据说当年是知青,后来变成地道乡下妇女,强壮朴实。明敏一度以为,自己就是顺姨的女儿,时不时来看她的许红霞是顺姨的朋友。
直到一个春天,许红霞带着陌生男人来接她,让她喊爸妈,还说弟弟在家里等她。
冲击力如鬼故事成真。
李明敏耗费整个青春期,都无法彻底消化一个事实:仅仅因为她是女孩,父亲就毫不犹豫地抛弃她,如果不是老姑坚持,她早已被贱卖或者丧命。
而明敏得以回家,多亏当时爷爷奶奶相继过世。许红霞讥讽过,李家净出大孝子,但她又对明敏说,“别怨你爸,他只是无能,挨不过你爷爷奶奶的霸道。”
李明敏对素未谋面的两个老人没感觉,对她爸是纯度极高的厌恨,最令她痛苦的是许红霞。她无法理解,她的亲生母亲,看起来也不是柔弱的人,为什么没保护她。
后来听张姨说,许红霞为让爷爷奶奶满意,拼命生儿子。一边骂公婆歹毒,一边又认为自己的肚皮不可以输,生了儿子就有希望把明敏接回来。
“脑子有病”,李明敏记得自己当时很反常,吓到了张姨。
“你妈有她的难,她只能那样。”
张姨劝她的话,老姑也讲过。但明敏只是更委屈,感到自己身体有一部分是破的,是缺的,急需被填满。
然后,她找到了周锆。
那是一年前的仲夏夜,明敏在平爷爷店里耗到关门,摸着黑往家走。空气潮湿闷热,视网膜上一层雾,她的感官变迟钝,走了会儿才注意到,身后有脚步声。
她侧耳听了一会儿,一步一步放慢,一步一步加快。后面的人紧跟她的节奏,她由此确定,可能是坏人,也可能是护花使者。前者更好,毁掉她,令她解脱。
忽然,脚底出现一块小小的白色光斑,似缩小的月亮。
明敏停下脚步,那轮月亮也不再晃动。随着她缓缓转身,举着手电筒的手一晃,她擡手挡光,听到憨厚又紧张的一声,“对不起。”
手电筒灭掉,昏暗中周锆捏紧手里的棒球,努力克制颤抖说,“你跳舞很美。”
就是这瞬间,明敏决定捕获他。
在那之后,她发现如果有周锆做爸爸,会是件很快乐的事。他总是直白地夸她漂亮,她是舞蹈精灵。有他做妈妈也会很快乐,他给她缝补裙子,给她带牛奶,提醒她好好吃饭。
何况,捕获他是太顺手的事。
棒球队的一次训练后,她拿着毛巾去找周锆。水池边空无一人,他赤着上身冲水,随着动作肌肉虬结,散发热气。水声停下,周锆看过来,她上前一步,扬着脸把毛巾贴在他颈侧。
果然,他的手盖住她的手,低声问,“你是喜欢我才这样的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没有说完,附身吻住她。
这个吻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将李明敏吞掉。她喜欢这样的凶狠,如同盘古开天地。
原来唇齿相依就是这样,像喝掉一整瓶橘子汽水。那书里描绘的其他悸动呢?那些足以战胜生活的激情,赢过命运的欲望,又是怎样?她将周锆视为一起探险的伙伴,将读到过的亲密逐一实践。牵手,拥抱,偷吻,终于在一个雨夜,他们躲进招待所。
第一次情事没有令她满意。
她要福楼拜笔下的炽热情欲,要马车一直震动,马跑到精疲力尽,车里的人也不停止缠绵。她记得包法利夫人极爱蝴蝶,把结婚捧花烧掉时,飘出的白烟像蝴蝶,把情书撕碎抛向田野时,飞起的纸屑像蝴蝶。于是,她在周锆身上时,扭动腰胯伸长手臂,欲化蝶而去。
但她停在原地,只是任他在她身上下了一场雨。后来他的技巧成熟了些,令她在当时感到满足,但她身体里的空洞始终未补上,只能一次次填满,一次次流逝,周而复始。
当李明敏走进家门时,她还在想周锆,一边烦他孩子气,一边渴望他的身体。
“别说胡话了!你又想起来哪出?”
“小声点儿,不嫌丢人啊。”
父母的声音扑面而来,令明敏下意识闭上眼。尽管对他们的争吵早已麻木,她依然会有一瞬烦躁,再迅速归于平静。
李明敏悄声走进里屋,一把抽出明诚藏在作业本下的闲书。明诚淡定地擡头,用口型告诉她,“灶台上给你留了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