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2
chapter02
陈因因的房间靠里,很安静,床也软,比周锆那里舒适许多。但她失眠到后半夜,坐起来抓过桌上的手摇发电机,“刷刷”摇。这是她自己做的,当初边做边给周锆讲洛伦兹力时,他夸她天才来着。骗人,哪个天才会被他诓。陈因因放好发电机,摸黑往外走,猫一般无声蹿上天台,想躺到月光里吹风。“吱吖”,循声看去,隔壁天台有道黑影,她想那是邻居金老师。“金老师,您又来观测月球呀?”没有回应,那道影子停下。陈因因清楚金老师的怪脾气,耐心等。影子缓缓移动,向陈因因这边的山墙来,又退回去。陈因因探头要看究竟,却听到低哑的女声,“我不知道还会在这里留多久,所以长话短说。”陈因因惊讶,“金老师您要去哪儿?”“我不——总之请你切记,如果遇到一个叫宋微的人,远离他,也不要去做什么研究,待在堿厂和周锆过踏实日子,这样你才会平安幸福。”“我能研究啥”,陈因因一头雾水,“宋微又是谁?金老师你怎么啦?”一阵窸窣,黑影从墙上滑过,消失不见。触目所及,一片海水般的黑暗,只有不远处的绿房子,窗口隐隐冒出光亮。陈因因又喊了两声金老师,没人应。她转身蹿下梯子,要到隔壁去问清楚,却被上厕所的老陈截个正着,“乖乖,你不会是梦游了吧?”“我得去隔壁,金老师好像犯癔症了!”老陈低头端详她,“我看是你犯癔症,大晚上敲人家门多不礼貌,赶紧回屋睡觉去。”他边说边推陈因因走,责令她三十秒内进入熟睡状态。陈因因躺平闭眼,默数三十秒后睁开,只见老陈站在门口,铜铃般的牛眼对上她。“真睡了”,她用力到眼皮起皱。“哎我这是什么命,闺女都十八了还得盯着睡觉”,老陈唠叨着回去。陈因因没再睁开眼,只在脑袋里琢磨,转天一醒便跑去隔壁找金老师。金老师五十来岁,原是江浙望族的大小姐,在这穷县城也坚持穿旗袍,梳发髻,优雅不减。她毕业于西南联大物理系,随工程师丈夫来到堿厂大院,在附中当老师。后来丈夫病故,她无儿无女,却决定一个人留下。旁人问…
陈因因的房间靠里,很安静,床也软,比周锆那里舒适许多。但她失眠到后半夜,坐起来抓过桌上的手摇发电机,“刷刷”摇。这是她自己做的,当初边做边给周锆讲洛伦兹力时,他夸她天才来着。
骗人,哪个天才会被他诓。
陈因因放好发电机,摸黑往外走,猫一般无声蹿上天台,想躺到月光里吹风。“吱吖”,循声看去,隔壁天台有道黑影,她想那是邻居金老师。
“金老师,您又来观测月球呀?”
没有回应,那道影子停下。陈因因清楚金老师的怪脾气,耐心等。
影子缓缓移动,向陈因因这边的山墙来,又退回去。陈因因探头要看究竟,却听到低哑的女声,“我不知道还会在这里留多久,所以长话短说。”
陈因因惊讶,“金老师您要去哪儿?”
“我不——总之请你切记,如果遇到一个叫宋微的人,远离他,也不要去做什么研究,待在堿厂和周锆过踏实日子,这样你才会平安幸福。”
“我能研究啥”,陈因因一头雾水,“宋微又是谁?金老师你怎么啦?”
一阵窸窣,黑影从墙上滑过,消失不见。触目所及,一片海水般的黑暗,只有不远处的绿房子,窗口隐隐冒出光亮。
陈因因又喊了两声金老师,没人应。她转身蹿下梯子,要到隔壁去问清楚,却被上厕所的老陈截个正着,“乖乖,你不会是梦游了吧?”
“我得去隔壁,金老师好像犯癔症了!”
老陈低头端详她,“我看是你犯癔症,大晚上敲人家门多不礼貌,赶紧回屋睡觉去。”
他边说边推陈因因走,责令她三十秒内进入熟睡状态。陈因因躺平闭眼,默数三十秒后睁开,只见老陈站在门口,铜铃般的牛眼对上她。
“真睡了”,她用力到眼皮起皱。
“哎我这是什么命,闺女都十八了还得盯着睡觉”,老陈唠叨着回去。
陈因因没再睁开眼,只在脑袋里琢磨,转天一醒便跑去隔壁找金老师。
金老师五十来岁,原是江浙望族的大小姐,在这穷县城也坚持穿旗袍,梳发髻,优雅不减。她毕业于西南联大物理系,随工程师丈夫来到堿厂大院,在附中当老师。后来丈夫病故,她无儿无女,却决定一个人留下。旁人问起,她只说懒得再搬家。
“因因你又在编故事了。”
“真没有”,陈因因有点急,“您去趟医院,让我爸给您检查检查吧。”
“就算我真有精神病,你爸一个外科医生也治不了”,金老师从妆奁摸出一把象牙梳给因因梳头,问她怎么头上顶键子。
“是我自己剪的”,陈因因低声嘟囔,“我哥说短发比较有气质。”
“侬管他放个么子空屁,我看那小伙子很没审美,成天脏兮兮。”
他有的,明敏姐姐就很美。
陈因因感叹,金老师这涂了鹤顶红的嘴,不怪街坊邻居疏远。唯一聊得来的就是她妈妈赵鸿雁,两人一样遗世独立。想到妈妈,陈因因心头抽痛。
“金老师,我妈最近有联系您吗?”
金老师摇头,放下梳子往书架走,“因因,别怨你妈,一个女人想有自己的事业不是错。”
陈因因不是第一次听这话。她从前不懂,后来得知金老师把半年工资给赵鸿雁出走用,才明白那是感同身受的怅然。
“我明白,我没怨过她”,陈因因低声喃喃,“只是挺想她的。”
金老师露出心疼,递她一本书。
“拿去看,不懂来问我,女孩子的气质,跟头发长短没关系。”
《电磁学通论》包着暗绿粗布皮,内页泛黄,边角带着模糊的铅字笔记。陈因因本想问,那气质跟什么有关,话到嘴边却明白过来,是腹有诗书气自华。
陈因因抱着书回家时,周锆正在桌边狼吞虎咽,一副差点饿死的乞丐相。半盆饺子稀里哗啦进嘴里,也堵不上他嘴。他热情地喊了声因因,继续吐槽日本饭没油水。
“那街面灯火辉煌,看着像满地是厂长,一吃饭比咱老家农民还穷,碗不丁点小,全水煮的,汤特咸,饭还是酸的。”
张素梅端来一个搪瓷盆,满是白胖饺子。周锆开始新一轮风扫云卷,被烫得嘶嘶抽气。陈因因说着烫死你,给他倒凉白开。
“总共八十五个饺子,家里没白面了。”
张素梅说完,周锆也吃完了。
“因因,哥给你带了礼物”,周锆捧出三个礼盒,里面还有给老陈买的钢笔,给他妈妈的护手霜。陈因因的是个嫩黄色小方盒,她兴奋地打开,瞬间垮脸。
盒里躺着一个发圈,嫩黄色丝缎蝴蝶结点缀着薄纱,是她没见过的精致。长头发时,她喜欢攒各式样的发圈,那时倒不见他送。
“不对,因因你怎么剪头发了?”
“你居然现在才发现!”
周锆抚了把她脑袋,“挺好看,适合你。”
每当他这样夸她,因因都下意识垂眼,这次也不例外。她没好气地说,“可是戴不了发圈,早知道还是不剪了。”
“来,你伸手。”
陈因因疑惑地照做,见他拿出发圈,一点一点套住她的手腕,说当手链也好看。周锆一笑眼睛更亮,因因无法不被吸引,好像被套住的不只是手腕。
她正心软,李明敏唤人的声音传来。
张素梅迎出去,请明敏进屋坐。
门口,李明敏穿着件旧连衣裙,不合身,却更显荆钗布裙不掩国色天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