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援手
第055章援手
“你是不是又去偷了？”隋宁远一把抓过小丫头的手腕,看着她小黑手里握着的窝头，又气又笑。
气的是这么小的丫头惯偷成性，笑的这偷盗手法真是炉火纯青,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坏事，竟然完全没被察觉。
“他自个儿放在炉边上的。”小丫头见隋宁远如此,嫌他大惊小怪,丝毫不知反思。
“他放在哪里你没给银子都不能拿,年纪轻轻怎能学得如此习性。”
隋宁远见不得这样的事,他时常觉得大人已经长成,定了性,善良的便是善良,心术不正的便是心术不正，一辈子也难改，毕竟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但是小孩不同，小孩尚未定性，所思所想都极易受影响,需得大人多加管教引导才是。
就好比这小丫头，若是一直这样放纵下去，今天偷了一根针，明日去偷一条线，等到将来,那便是金子银子都敢偷了。
隋宁远这样想着,态度也急了些，对那小孩说话不再慈眉善目,反而是高声训斥。
小孩见他突然发了火,足足愣了会，瘦脸颊狠狠一瘪,恼羞成怒就要跑走。
隋宁远眼疾手快，拖着条瘸腿，在她跑开之前抓着手腕将人抓回来。
跟方才的茶楼掌柜似的。
“松开，你松开！”小孩挣扎得力气大，那茶楼掌柜身强力壮能拿得住，隋宁远刚刚大病一场，使出吃奶力气才控制住她。
“你不能走，你先随我去把这一文钱还了，咱们再慢慢理论。”隋宁远严肃训她，拖着便往刚才买窝头的地方去。
“松开我，我偷我的，关你什么事！”那小孩越说越激动，几欲哭嚎，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隋宁远充耳不闻，一路拉着她走，路上，他抓着这小孩的，离得近，细细观察一番后，思索起来他到底在哪里见过这样一张脸。
还真想出个答案。
“你认不认识孙小舟。”隋宁远猛地站住脚步。
面前这小丫头虽然没长开，但是五官眉眼已经能看出将来的样子，小圆鼻头在瘦削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出，一张嘴上唇很薄，抿起来几乎看不见，这样的鼻子嘴巴，隋宁远只在孙小舟脸上看到过。
光说五官还不算，这小丫头让他惹毛了，恼羞成怒时气鼓鼓，占不着理却梗着脖子嘴硬的样子真是跟孙小舟当初拿他的馒头时一模一样。
隋宁远问出这句话，小丫头虽然很快便扭过脸去，嘴硬说不认识，但是脸上眼中那一瞬间的错愕还是骗不了人，隋宁远很快确定了他的猜测。
“你是不是叫做孙小牵。”隋宁远回忆起之前他帮孙小舟往家里写家书时的内容，孙小舟叫家里放心，说他能带着妹妹孙小牵在阳城县生活。
现在看来，以孙小舟在隋宅那绵薄的月银，养活自己和一个五岁的妹妹实属勉强，把这孩子饿得去偷去抢。
“我哥提过我？”听见自己的大名，小丫头不再装蒜，大眼睛滴溜溜一转，好奇打量着隋宁远，从头到脚。
“提过。”隋宁远叹气，“我和你哥很熟悉。”
小丫头又盯他看了会儿，说道：“我哥好像也提过你，我猜测你是不是那个废物公子，姓隋。”
隋宁远挑了下眉。
倒也不必非给他加这么个形容词在前。
“是，隋宁远。”隋宁远好脾气自我介绍。
“哦。”孙小牵点点头，很快又没话了，直到快走到那卖窝头的摊子前，她才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隋宁远瞥她一眼，说道：“大点声，你哥没跟你说过我是个聋子么。”
“我说！”孙小牵擡高音量，瞧他的目光有些可怜，“你不要和我哥说，我哥不知道我饿肚子，他若是知道了，又要着急......”
孙小牵音量渐弱，隋宁远也从一开始的浮躁气愤，慢慢静下心来倾听。
他早知道孙小舟在隋宅里干得是最苦最累的差事，拿到的银子却是最少的，偶尔还要被张二克扣点赏赐走，这日子并不好过。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用这样绵薄的收入供养一个五岁的妹妹，的确不易。
“你平日住哪里？”隋宁远问。
“大部分时间住在隋宅里头，若是实在不行，我哥就把我送到添香楼，那里有个同乡的姨娘，偶尔能带着我睡。”孙小牵始终垂着头，手里还攥着窝头，挣扎这么半天都不曾丢下。
“你...你先吃。”隋宁远心软下来，松开她，“边吃边聊。”
孙小牵这回也没跑，老老实实站在他腿边，捧着窝头大口啃。
“添香楼这名字我怎的这么耳熟。”隋宁远皱眉思考，他对松江府不熟悉，这些年每次来也就是办事，很快就走，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
“青楼。”孙小牵咽下窝头，淡定地看着他。
“青...青楼。”隋宁远打了个磕巴，这才想起来，添香楼这么个听着便莺莺燕燕的名字，还真可能是个青楼。
“嗯，我去住的时候，那些姨娘姐姐们老是说起这个词，还有些男人来，她们管那个叫恩客，那些恩客总说青楼青楼。”孙小牵给他学舌，自己一知半解，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青楼不是好地方。”隋宁远彻底被震撼，心疼这么小的女孩竟要在青楼这种地方长大，也难怪跟着学了些不干不净的习惯来。
“你在隋宅又怎么睡？”隋宁远问。
“哪里能躲着就睡哪里，有时候是柴房，有时候去上次那个灵堂供桌下头，反正哪屋空着，能躲开那张二愣子，便睡哪里。”孙小牵回答。
“张二愣子。”隋宁远倒是愣了，“张二啊。”
“嗯。”孙小牵看着鞋面，“那张二最可恶了，总欺负我哥，我哥每月就能赚来那么五六两银子，还要被他抽走去吃酒。”
“五六两银子，别说带上你了，孙小舟就是养活自己都费劲。”隋宁远算了一笔账，他原本以为自己日子够苦了，谁知道看不着的地方，有的是比他更苦的。
说来也怪林翠莲不会管家，林翠莲身边带着个忠心耿耿的张二，便什么事儿都放心让他去管，自己从不过问，生生让这张二在隋宅里做出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来，自然无法无天，欺负这个欺负那个，不管他人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