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肆瓦肆
瓦肆瓦肆
周璟道:“当年的?确是我们周家对不起你们。可是那个时候我太小?,根本无力?回天。他是我父亲,我没有办法选择。可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也没办法跟他撇清关系。但是阿颜,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朱颜也不摇头也不点头,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周璟。周璟重?新?握住了朱颜的?双手。
安子砚推门进来:“诶哟,怎么着?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呢!”
周璟扭头看?了安子砚一眼:“安神?医。”
安子砚道:“还攥住人家的?手干嘛?还不快出去!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阿颜姑娘头一天醒来,还不知道现在?身体是什么情况呢。我给她扎个针。”
周璟松开朱颜的?手“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什么时候结束,到时候我再来。”
安子砚搁下药箱,瞧见?他的?表情几乎要笑:“得两个时辰左右。你去吃个饭,酉时过来吧。”
周璟沉下去的?眸子马上亮了起来:“好,申时三刻我就?过来等。”
安子砚很?准时,出门的?时候刚好酉时。周璟在?门外等着,看?到安子砚一脸欣喜,施了个礼扭头就?冲进了房间。朱颜在?床上躺着,却又?睡了。周璟走到床边坐下,又?叹了一口气。
周璟等了朱颜半个时辰都没有醒,周璟有点犯困,索性合衣在?朱颜身边躺下,隔着杯子抱住她。朱颜身上还有一股针灸之后的?艾草味,周璟静静的?嗅着,不一会儿便也沉睡过去。
周璟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戌时末。他的?手搁在?朱颜的?腰上,只隔了一层中衣。
他什么时候跑被窝里面?去了?
天色已经黑透了,房间里没有点蜡烛,黑咕隆咚的?很?安静,他几乎可以听得到她的?呼吸。周璟扭过头朝朱颜的?方向看?了一眼,一双眼睛映着星光有些发亮,迎上他的?目光突然就?闭上了。
周璟唇角含笑揉了揉朱颜的?腰:“你是不是醒了?”
朱颜又?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并没有醒。”
周璟笑道:“怎么?单看?着我就?看?醉了?”
朱颜踹了他一脚:“胡说什么?赶快下去,谁准你睡在?我房间里的??”
周璟伸臂将她揽在?怀里:“我就?想一辈子跟你睡在?一个房间。阿颜,再嫁给我一次吧,我拿三书六礼八擡大轿来迎你,我们重?新?开始。”
朱颜没有回答,隔了好久,她才推了推周璟:“什么时辰了,我饿了。”
周璟起身点了蜡烛,瞧了眼玉漏:“确实不早了,都亥时了。你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
朱颜从被子里露出个脑袋:“咱们出去吃吧!青州城不是没有宵禁嘛?”
周璟蹙着眉想了一下:“好啊!”
朱颜找了一件襦裙穿上就?要出门,周璟怕她冷,又?替她拿了一件斗篷。二?人一路纵马到了天香楼吃了顿饭,又?牵着马步行到瓦肆。瓦肆素来是城中最热闹的?地方,自打?十几年前青州城废了宵禁,此地便号称“不夜之城”。如?今已是亥时,要是还想出去玩的?话,也就?只有这个地方了。
周璟把马栓到戏园子,带着朱颜去听戏。他们去的?晚,进去的?时候戏已经开始唱了:“冷宫老母悬梁缢,法场亲父引刀殂;冤恨至今犹未报,枉做人间大丈夫。”
等闲士族子弟多不会来瓦肆,若是只是晚上睡不着想找乐子,大约也是走马章台。可周璟还带着朱颜,也不好去那种地方,也只好来瓦肆。瓦肆中玩耍的?多是普通百姓,也掏不起几个钱,那些中下等不入流的?草台班子也多也聚集此地。
台下客人很?多,喝茶闲聊嗑瓜子很?是闹腾,台上的?戏子咿咿呀呀声音并不大,其实朱颜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唱的?是什么。
朱颜拉周璟寻了一个桌子坐下,也要了一盘瓜子和一壶茶。朱颜似乎先前没有吃饱,一直在?拼命的?嗑瓜子。嗑的?嘴巴干,就?和那茶。周璟尝了一口,是庐山云雾,茶倒不见?得很?差,可是泡茶的?不是行家。老茶宜沏,嫩茶宜泡。鲜嫩的?云雾被沸水滚了几滚已无鲜香,入口十分苦涩。朱颜倒是没有察觉,咕咚喝了一碗。
唱的?是《聂氏孤儿》的?最末一折,故事里面?打?斗最激烈的?部分,台上正末煞有介事的?在?唱:“我这里骤马如?流水,掣剑似秋霜,向前来堵当。”
另一个花脸老净说道:“屠成,你来做什么?”
正末大骂:“兀那老贼,我不是屠成,则我是聂氏孤儿。二十年前你将俺三百口满门良贱,诛尽杀绝,我今日擒拿你个老匹夫,报俺家的?冤仇也!”
花脸老净惊了一惊,问道:“谁这般道来?”
朱颜听的?并不认真,推了推周璟的?胳膊:“那个二?花脸是屠岸贾么?”
周璟回眸看了朱颜一眼:“嗯,是他。”
朱颜又扯了扯周璟的衣袖:“那个唱正末的?是谁?”
周璟道:“他有好几个名字:聂氏孤儿、程勃、屠成、聂武……”
朱颜又?道:“还有呢?”
周璟又?皱了皱眉:“还有?没有了吧!”
朱颜轻笑:“你也不知道?那待会儿戏唱完了把他叫过来仔细问问。好一个俊俏少年郎,唱的?虽然一句听不清楚吧,模样倒生的?真是好。比你强多了。待会儿赏他个银子让他留下名字,赶明儿有空了,叫到家里唱堂会去……”
周璟黑了脸伸手去搔她的?痒。
玩闹一会儿朱颜有些疲累,靠着周璟的?肩膀就?睡着了。戏台上屠岸贾还在?唱:“我成则为王,败则为虏。事已至此,惟求早死而已。”
那俊俏的?正末又?道:“又?老宰辅与程勃做主咱。”
另一个大花脸声色俱厉:“屠岸贾,你今日要早死,我偏要你慢死。令人,与我将这贼钉上木驴,细细的?剐上三千刀,皮肉都尽,方才断首开膛,休着他死的?早了。”
那俊俏的?正末脱下了布衫,咿咿呀呀又?唱:“将那厮钉木驴推上云阳,休便要断首开膛;直剁的?他做一埚儿肉酱,也消不得俺满怀惆怅。”
台下一片拍手较好。
周璟侧着头看?着倚在?他肩上安睡的?朱颜沉默不语,轻轻吻了吻她的?头发。朱颜眼睛已经睁开了又?慌忙闭住,周璟并没有察觉,仍是静静的?揽着她。隔了好久,朱颜只觉头顶上一片温热潮湿,耳边又?传来一阵抽泣声,轻轻浅浅,几不可闻。若非是杂乱的?气息出卖了他,朱颜根本不会察觉。
朱颜不敢动,不敢让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睡,只得倚着他的?肩膀任他将她揽到怀中,装作一副睡得昏沉的?模样。周璟没有打?搅她,悄悄揉了揉眼抱着她起身。他哑着嗓子叫来小?二?付了账,竟真的?又?到了后堂见?了那正末一面?。
周璟出手阔绰,报上镇宁王府的?名头之后那正末更是受宠若惊。兴奋地递上名条:“世子爷赏脸!别说是什么堂会,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锅,小?的?也必定随叫随到万死不辞。”之后又?看?见?周璟怀中的?朱颜又?是一阵恭维。
周璟并不耐烦跟他闲扯,看?了看?怀中的?朱颜轻声道:“内子困了,今天在?下就?先告辞。内子很?喜欢老板的?戏,改日内子想看?老板的?戏,在?下再来相邀。”
周璟抱着朱颜出了戏园子,朱颜迷迷糊糊的?抱住周璟的?颈子还在?睡。周璟晃了晃她的?身子:“阿颜,醒醒!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