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成婚
成婚成婚
朱颜并不是第一次成婚,却是第一次凤冠霞帔一身大红坐上八人合擡的花轿。陆皖对这唯一的妹妹很是大方，除了?周家下的聘礼又陪嫁了?几十箱妆奁。周家轿子来擡的时候，周璟骑骏马在最前,走出街的时候妆奁还没有全从陆府擡出来。婚礼队伍很长，走的又很远，几乎绕城一周。一路上有丫鬟端着筐子不停的往人群撒糖,糖里?混着不少?的铜钱，路边的人乌压压挤成一片，几乎全城的人都驻足围观。
成婚前一日陆皎给她送来嫁衣的时候朱颜还没有什么感?觉,可第二日凌晨喜娘给朱颜梳头的时候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吉祥话的时候朱颜突然就有了?新?婚的感?觉。
喜娘是陆皖从江南请过来的，是陆夫人的堂姐,按辈分也是朱颜的阿姨。喜娘一口吴侬软语，谈吐俱是母亲的腔调。朱颜竟有一种母亲还在她身边的感?觉。
喜娘正唱着吉祥话：“一梳梳到尾；二梳我?的姑娘白发齐眉；三梳姑娘儿孙满地；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申琳也抱着豆蔻过来了?。豆蔻差三个月满两岁,已经可以满地乱跑了?。豆蔻看到朱颜就挣开申琳下了?地,奔到朱颜膝边抱住她的腿甜甜叫了?一声“义母。”
朱颜看着豆蔻突然想起了?她的攸宁。儿孙满地、五子登科、九子连环,她其?实也是可以的。她若是能和她的斯年哥哥一辈子白头偕老儿孙绕膝该有多好。
朱颜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有将枕头底下的匕首放在身上。
要不就这样结束吧？就让陆福生带着所?有的仇恨死去?，她是华亭侯的嫡长女朱颜，可以名正言顺的斯年长相厮守度此余生。朱颜跟陆家没有一点?关系,跟斯年门当?户对情投意合，会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她会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嫡妻，与他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攸宁两岁多了?还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现在还在药庐等?着她去?接呢！她已经抛弃过她的攸宁一次了?，难道真的还要抛弃她第二次？
朱颜盖上红盖头由陆皎搀扶着送到门口。朱颜眼前一片大红，什么都看不到，可却能听到周璟的声音：“长思兄安好，我?来接阿颜了?。”朱颜满怀欢喜，心“扑通扑通”跳的极快，似乎随时都能离了?她飞出去?。
盖头很大，几乎垂到她的胸口。朱颜突然想掀开看看周璟今天的模样，是不是十分俊美、是不是意气风发、是不是也如同她一般满怀欢喜尽是笑意。陆皎见?朱颜的动作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急什么？早晚都会看到。你放心，新?郎官是你的斯年哥哥没有错。”
陆皖将朱颜背到花轿前，扶着朱颜的手将她送进花轿。叮嘱她好好跟斯年过日子。朱颜含羞带怯“嗯”了?一声。
隔了?很久轿子才停下。轿外吹吹打打甚是热闹。一位引赞大声说道：“新?郎伫立于轿前。”语调抑扬顿挫，颇中气十足。另一位通赞也不甘示弱，大声道：“启轿，新?人起。”引赞又道：“新?郎搭躬。”周璟拱手延请，朱颜在轿子里?坐着也看不到，依旧等?着喜娘掀帘。喜娘递过来一块大红色的绸布带给朱颜牵着。朱颜撩开盖头的一个小角，依稀能看到那块红绸中间打的大节，却无论如何看不到红绸另一边的人的身影。
轿前铺着很长一排米袋，直铺至花烛前。喜娘说是步步高、代代好的意思。朱颜穿的木底鞋底子略有些高，刚踩上去?的时候有些滑，险些摔下去?，还是身边的丫鬟扶住，遥遥能听到周璟的声音，轻轻浅浅，叫她“小心。”
周璟朱颜牵红而?入，朱颜低下头时正好能看到他大红色的靴子。引赞大声道：“新?郎新?娘直花堂前。”朱颜亦步亦趋，一直跟着周璟的步子，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红绸。步入中堂，周围的鞋子突然就多了?起来。丫鬟搀扶着朱颜缓缓走到立到镇宁王周昊和周夫人前面。通赞大声唱着吉祥话：
“窈窕淑女巧梳妆，吉日于归进厅堂。
鸾凤和鸣琴瑟美，夫妻恩爱百年长。”
周围欢呼叫好声，甚是喧闹。那引赞和通赞嗓子却奇亮，相互发令使二人就位进香，竟一下子压过了?周围人声。叩拜过先祖之后才开始拜天地。拜天地未在六礼之数，虽也是旧俗，可却简洁许多。无需叩拜，引赞高声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周璟和朱颜就简单屈身颔首。
通赞唱道：
“厅中喜烛焰红红，女貌郎才水乳融。
今日新?婚歌燕尔，迎来百福满房中。”
刚唱完丫鬟就扶着朱颜要送入洞房。没想到周璟此时却突然丢下红绸握住了?朱颜的手：“阿颜，现在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朱颜还没有反应过来，周璟却突然掀开了?朱颜头上的盖头：“阿颜，我?今天就给你一个交代。”
周璟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往自己的胸口扎去?。朱颜刚伸手去拦却为时已晚，那匕首已插入他的胸膛。朱颜刚迎上周璟的目光就看到他唇角溢出的鲜血。
朱颜惊呼一声：“斯年！”
周璟的身子软绵绵的滑到地上，朱颜拥住他坐到地上眼泪流了?满脸：“斯年，为什么？”
周昊和周夫人脸色大变也，也急忙奔了?过来：“璟儿，你这是做什么？”
周璟笑了?笑：“父亲母亲，二老的养育之恩璟儿来世再报，这辈子没有办法?了?。璟儿要用命去?还陆家的债！”
周璟低下头握住了?朱颜的手：“阿颜，我?想清楚了?。既然总要有一个结局，我?把我?自己的命赔给你。
你还记得咱们?曾经去?瓦肆看《聂氏孤儿》么？阿颜。我?一直都在想，我?们?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也是要骤马如流水，掣剑似秋霜么？到底怎么样才能消得你满怀惆怅呢？也是要细细的剐上三千刀，皮肉都尽，然后断首开膛么？其?实死在你手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死之后再也看不到你，那日子我?想都不敢想。”
朱颜哽咽着摇头：“不，我?不要！我?不要你的命。我?已经放弃了?！斯年哥哥，我?已经放弃了?！”
周璟轻轻笑道：“晚了?，阿颜。没有用了?……”
朱颜道：“斯年哥哥，你别这样。我?们?去?找安神医，他一定能救你的……”
周璟仍是轻笑：“阿颜，下辈子我?不想再遇见?你了?。你忘了?我?吧！再找个男人，好好过日子……”
朱颜泣道：“不要……你别这样……”朱颜抓紧周璟的手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又强扯着嘴角说道：“斯年哥哥，我?还有一个秘密没有告诉你。咱们?的攸宁还没有死，安神医救了?她。你不能死，攸宁还没有见?过你！你不想看着她长大么？”
周璟想起当?年襁褓中那个满身乌紫的婴孩笑了?笑：“我?想！可是来不及了?。我?见?过她，还抱过她，她还活着，真好。真想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像你还是像我?……”周璟又喷出一口鲜血，“好好活着，好好把攸宁养大。”
周璟眸子渐渐没了?焦点?，嘴里?的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没有呼吸最后一句仍是唤着：“阿颜……”
再找个男人，他竟说的如此轻巧。在这个世界上，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人能像他一样爱她呢？
朱颜痛哭失声。
新?婚当?天新?郎竟惨死于花堂，众宾哗然。周昊眼见?片刻之间儿子就没了?呼吸，也有些难以置信。周昊从朱颜手中抢过周璟，拉着周璟的手就要给他输内力，可其?人已殁，这些内力自然也没有作用。周昊一时气急喷出一口黑血，眼睛变得血红。
周昊抽出侍卫身上的佩剑指住朱颜，喝到：“陆氏！这是怎么回事？”
朱颜目光涣散形容近乎疯癫，也不知是悲是喜，只是喃喃的说：“斯年死了?……”
周昊大怒，也知是问不出来什么了?，举剑就刺入了?朱颜的左胸：“你既然这样爱璟儿，他死了?你不如为他殉葬。”
利剑拔出时溅出了?许多的血，朱颜的身子一颤伏在地上，挣扎了?片刻却又爬了?起来。朱颜的伤处不再冒血，原本鲜红的血染在艳红的嫁衣上成了?黑色。周昊是封疆大吏，儿子成婚来的宾客大多是显贵，并非是打打杀杀惯了?江湖侠士。成婚花堂大开杀戒。宾客怕无辜遭累大都逃散，只余下几个军营中的部属。
朱颜起身站到周昊面前，伸手握住剑刃，鲜血顺着剑刃滴到地上。周昊使了?力，本来是可以将朱颜的手指削下来的，可不知为何竟似被钢铁包裹，不仅削不动，反倒突被朱颜一把将剑夺了?过去?。朱颜握住剑柄也学着周昊方才的模样指住他，手心的鲜血抹干净，竟连个疤痕都没有。
她的伤口怎么可能长得这样快？
长生蛊？
周昊疑道：“你是陆福生？”
“陆福生？”朱颜丢下手中的宝剑蹲到地上，抱着脑袋挣扎：“我?是陆福生？陆福生是谁？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