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嫡妻
嫡妻嫡妻
朱颜沉沉睡了半夜,第二天一早惠然就叫她起床去正房给大夫人敬茶。朱颜昨日醉酒，发生的?事情已经忘了大半，还是惠然对她说?了昨日的?情形。
说?是她昨日与豫王殿下?打赌斗酒喝醉了,世子把她抱回房。世子新婚之夜没有理会新娘子，就在她房里歇下?了。隔了一个多时辰，世子不?知怎地突然间就发了怒,一脸大为光火的?表情从她房里出来，回到书房就摔东西，笔山、笔筒、笔架、砚台通通砸了个稀烂。后来大夫人过去看,世子怒气未消，到底没有跟她同房,只在书房里歇了一夜。
朱颜摸了摸略有些肿痛的?下?颌，想起昨晚周璟使劲掐她的?下?颌的?场景。他?逼她睁开眼睛，厉声质问她：“单符郎是谁？”后来越发用力,似乎颇为恼怒的?说?：“瞿昭弘,聂微之，这会儿又来个单符郎。朱颜！除了我?你到底还有多少男人？嗯？”
朱颜又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叹道：“天呐,我?昨天都对他?说?了什么？又是怎么惹这位爷了？”
惠然在她的?下?颌上又弹了好些粉才?总算把那两块青紫的?手指头印子给遮住：“看世子的?样子,像是气的?不?轻。不?过世子向来疼惜二夫人,二夫人只要给世子示个好，认个错，想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颜点点头。
二人到正房时周璟与聂清秋已经从正院里拜过周昊以及周夫人了。朱颜进房间时周璟正半躺在里间的?罗汉床上假寐，霜儿见她进来,忙去卧房请出聂清秋。
朱颜初见聂清秋也是一愣，也没敢多言。聂清秋在罗汉床的?另一侧坐下?，叫了声周璟,说?道：“夫君，阿颜妹妹过来敬茶来了。你在么还在床上躺着？”
周璟“嗯”了一声却没有起来，只是擡眼瞧了眼朱颜，道：“来便来呗，你叫我?做什么？妾室入门要给你敬茶，又不?是给我?敬茶。你是我?的?正妻，房里总是你说?了算。”
聂清秋颇为无奈，又叫了声：“斯年哥哥。”
观二人语态，熟撚的?夸张，哪里是新婚，却似共同生活了许多年似的?。想来也是。聂微之常带聂清秋来往周府，较之自?己，他?们?才?是正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和周璟又算什么？多少年前可笑的?未婚夫妻；现在主子与姬妾。
什么是妾室？《汇苑》里说?：“妾，接也，言得接见君子而不?得伉俪也。”古之圣贤倒是说?的?明明白白。妾室，不?过就是供君子交接泄欲的?工具罢了，还能要妄想什么？伉俪情深是他?与他?的?正妻之间的?事情，哪里与她相干？
霜儿端了茶过来给朱颜接了，朱颜捧着茶跪下?，又递给了聂清秋，嘴里说?着背好的?吉祥话：“妾陆氏拜见大夫人。阿颜祝姐姐与大公?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儿孙满堂。”
说?罢又是匍匐跪拜、长?跽叩首，一板一眼煞有介事。聂清秋大为高?兴，笑着让霜儿拿出一个红包赏给她。朱颜没法子拒绝，又是叩首致谢，这才?立起身来。
周璟坐起来瞧着朱颜，表情阴晴不?定。周璟对着聂清秋说?了几句，叫她带着下?人都先退下?，说?是自?己有事情要问二夫人。聂清秋不?恼不?怒，略笑笑也就应了。
待人都走干净了，周璟才?对着朱颜冷冷问道：“符郎是谁？”
朱颜闻言，又想起昨日他?捏她下?巴的?场景，他?素来多疑，想来便是为了这个事情恼怒了。不?过看他?模样，自?己好像也没有说?露嘴多少。他?必定是要跟她要个交代的?，若是她说?这个单符郎是别?人，多不?过被他?恼几天，毕竟之前私奔的?事情闹出来，他?也没能真的?怎么她；若是她照实说?了，他?就是她念了十几年的?单符郎，他?也不?见得真的?就会感动，反而她此番必定尸骨无存。
朱颜略思索片刻，“噗通”一声又跪下?了。周璟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朱颜道：“单符郎是话本小说?里面的?人物?，妾之前在弄玉坊里听说?书先生讲的?，《单符郎全州佳偶》。”
周璟半信半疑，却仍肯微笑着将?她扶起来：“不?就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你那么紧张干什么？竟怕成这样。”
朱颜却不?肯起，道：“妾出身贱籍，贱籍中人却也不?是生来下?贱的?。贱籍中人多好以李娃、梁红玉自?比，欲脱此籍。妾不?求如李娃、梁红玉一般为诰命夫人，却向往故事里的?杨玉，心仪故事里不?忘婚约仗义娶娼的?单符郎。”
周璟道：“你曾有婚约？”
朱颜道：“是的?。妾幼时家里还未败落，妾听从父母安排与姨表哥哥定亲。后来世事无常，妾的?家中突生变故，妾被卖入青楼，之前的?婚约也就只好作废了。可时隔多年，妾仍念着他?，希望他有一天可以救我于苦难，娶我?为妻……”
周璟打断她：“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原不?该问的。既然早就知道你心里有别?人，何必自?取其辱？我?倒宁可你骗我。不过我?就是很奇怪，就算是你身边的?男人有很多，排着队也该轮着我?了，为什么，我?就一直走不进你的心里呢？”
朱颜知他?生气，若是此时凑上去说?好话哄他?，反倒更会被他认为是假意逢迎，越发恼怒。因?此朱颜也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周璟强俯身凑到她身边，轻抚她的?脑袋，说?道：“朱颜，我?不?管你心里装了多少个男人。可你看看现在，你的?身边除了我?，哪还有第二个男人？你已经嫁给我?了，如今就算你的?单符郎拿着你们?的?婚约过来也不?可能把你要回去的?。朱颜，你认命吧！”
说?罢便拂袖而去。
周璟嘴里虽说?要她认命，要她留下?，宁肯她死也不?肯她走，仿佛是真的?非她不?可离她不?行。可之后几日周璟都未在朱颜的?偏院里歇过，想来又是恼怒，心里存了芥蒂。
周璟久居高?位，当?惯了公?子爷，固然在旁人面前泰山崩于前色不?变，可在她面前却一向是喜怒尽形于色。因?为他?是她的?夫君，她的?天。她的?地位卑微，身为妾室，如今她生命的?所有意义就是讨他?欢喜。在她面前他?完全没必要再刻意敷衍忍耐，反倒该她谨小慎微小心逢迎才?是。
这个人看起来蛮横霸道不?可一世，可其实就是一个淘气任性的?小孩子。只要摸准他?的?脾性，其实也不?难拿捏。只是她一直都不?肯对他?上心罢了。
申琳才?来周府没有几天，那边张君璧没有过来示弱求和，她也不?肯主动回去，就依然还在府里陪着朱颜。
周璟也不?是再没有来朱颜房里歇过，只是隔几天才?过来一次，仿佛真的?是新娶了娇妻要雨露均沾一番。可申琳悄悄去正房里跟那边的?小丫头攀谈，正房那边的?两个人虽是同了房，可却是一个睡东头的?拔步床，一个睡西头的?罗汉床，中间隔着一个小客厅，成婚半月，竟是秋毫无犯。但是但凡歇在朱颜房里，那可就不?一样了。虽说?每月里宿在偏房里的?日子少，到底是不?同的?。
朱颜明明有大把的?机会留住他?同聂清秋争宠，可申琳瞧着朱颜，她哪会有这般心思？周璟每每来她房里，她能不?撵他?出去就已经算是逢迎了，哪里还能指望别?的?？
周璟后来也问过申琳关于朱颜幼时的?未婚夫的?事情，申琳一听，自?然知道是朱颜那里给说?漏了嘴。申琳不?敢骗他?，但也不?敢多说?。周璟问她的?时候，申琳斟酌着回答，周璟能说?出来的?她全部都承认，再结合旧事渲染一二。若是周璟不?知晓的?，她也半个字不?多说?，竟是一点有用的?内容都没透露出去。
其实申琳也不?见得知道多少，当?初的?事情就连薇儿都要比她知道的?多。她也只是知道朱颜幼时家境不?错，因?为朱颜读过书，若是家境太差根本就请不?起教书先生。亲生父亲早逝，母亲尚年轻，就带着她改嫁，给一个开医馆的?郎中做小妾。后来继父猥亵于朱颜，朱颜的?母亲为了保护女儿谋杀亲夫，结果又被那郎中的?嫡妻杀了。朱颜那嫡母看不?惯朱颜，就把她卖给了路过的?戏班子，后来又辗转被卖到了妓院。
申琳跟朱颜一起在弄玉坊里待了三年，平素听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她早年失散的?大哥和从小定了亲的?未婚夫。朱颜老是坚信他?们?一定救她离开的?，蹉跎了三年却什么也没有等着。
朱颜其实并没有公?然跟申琳和薇儿说?过她哥哥和那个未婚夫的?名字，只是“符郎符郎”的?叫。申琳知道她的?未婚夫叫斯年还是那次杜之行偶然提到这个名字，薇儿给申琳透露了些许。可申琳念书不?多，一直以来，竟连“斯年”究竟是哪两个字都不?知道。
后来朱颜也悄悄从杜之行那里打听“斯年”的?消息，申琳甚至以为她要要找的?斯年哥哥和杜之行的?那个表弟真的?是一个人。朱颜真正嫁给周璟的?时候，申琳才?知道周璟的?表字是“斯年”，正是杜之行的?表弟。申琳几乎都要以为话本里单符郎的?事情真的?出现了。可朱颜对周璟向来冷漠疏离，哪里是自?己想的?那样。
或许是她弄错了，真的?只是名字相同的?两个人。
周璟是节度使的?世子，朱颜之前得是多么好的?家世才?能高?攀得上他?？申琳也听说?过，周璟之前确实是有过一门亲事的?，是前武林盟主陆阔的?小女儿。可陆氏一门都已经给新任武林盟主杀了。这才?隔了几年？前武林盟主的?女婿就转娶了新武林盟主的?外孙女。这周家崛起如此之快，又与陆家的?宿敌如此亲密，想必之前陆家败落之事，周家也是有分一杯羹的?。
这些权贵的?打打杀杀、权势争斗本来是跟她们?这些小人物?没关系的?。可朱颜并非是毫无主见任人鱼肉的?人，之前在弄玉坊三年都没人近得她的?身去。她若是陆家的?遗孤，如今又委曲求全做了周大公?子的?妾室，到底是存了什么目的?，真是想想就让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