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嫌前嫌
前嫌前嫌
凡两人同房后朱颜都推脱沐浴起身离开,好半晌才回来。日子久了,周璟倒也不是没有丝毫察觉。一次事毕,周璟趁朱颜起身沐浴紧随其后,欲一探究竟。浴室里?面倒是备着香汤,只?是佳人哪里?是在沐浴?浴池旁的案几上银针码了一排,佳人只?着小衣,小腹和大腿都光着,美玉似的肌骨白压霜雪,偏偏小腹上扎了一片银针反着光亮,万分突兀。真真给他撞了个正?着。
朱颜没留意?,乍一看到他不由得大惊,手一抖就扎错了位置,一针下去就见了血。周璟眉头一皱就要过来,可只?走了一步周璟却停到那里?,再?不肯上前。
朱颜定了定神,将那扎错的银针拔出,从新?照着正?确的xue位扎进去。察觉浊液尽数溢出,她?才将银针都拔出来。
周璟就那样站在门口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肯说。朱颜知?他是看出端倪,存了火气,可她?沉吟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好搪塞他的措辞。
朱颜咬咬牙,索性将上下小衣也脱了,走到周璟身边。这个时候她?只?能用这个讨好他了。他之前那么厌她?,第一次肯转了脾性宠她?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孩子没了之后他便翻了脸。第二次他又?肯宠她?无?非是她?肯屈从于他,他还惦念她?这副身子。反正?她?已?经是他的妾了,作?为床榻上的玩具,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又?有了第三次第四次,她?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若一直拒绝,倒显得她?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做张做势的紧。
周璟是夜起,身上只?穿着中衣。薄薄的一层,根本隔不住朱颜扑到他怀里?时从她?身上传过来的温度。
他还存着火气,偏偏敌不过她?的软语娇嗔。她?说:“世子也起来了,让妾伺候世子沐浴吧!”他刚要低头看她?,她?却揽住他的脖颈,将红唇覆到他的嘴巴上。明明知?道她?是虚情假意?,明明知?道她?是惹怒了他有意?讨好逃避处罚,可他偏偏拒绝不了。只?得将她?打横抱起,一起下了浴池,将她?按在池壁吻她?。
刚刚好不容易做好的针灸又?没用了。胡闹了半晌,朱颜推开他转过身,一个人待在角落里?擦洗身体。洗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眼周璟,他却也背对着她?,似是生着闷气。
朱颜斟酌了一会儿,那少爷是那样的脾气,还能指望他主动求和?可方?才他按着她?在水里?扑腾半天,按说再?大的火气也该消了啊。还能要她?怎么示好?
朱颜沿着池壁走到周璟身边,拧了自?己的毛巾给他擦背。周璟察觉,扭头就握住了她?的手腕。朱颜瞧他发?怒也不敢挣,轻轻叫了声:“世子。”
周璟沉着声:“一年多了,朱颜!你以为我有多少耐心。”
他伸出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左胸:“你的心真的是石头做的么?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你已?经嫁给我了。却宁肯给别人的孩子当义母,也不肯生我的孩子?”
朱颜已?决心要与他修好,这事情当然不能承认。她?挣开他的手掌,靠在他的胸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拥着他轻声说道:“世子,你误会妾了。妾初入府时世子对妾有诸多成见,妾在府里?常被人欺负,因为聂公子一再?帮妾解围,妾这才犯了糊涂。后来他弃妾而去,妾才知?道这世上只?有世子对妾最好。世子肯不计前嫌,妾怎敢再?有二心?妾若不是真心跟随世子,怎会顺从世子?怎会嫁予世子?
妾本不该背着世子私自?避孕,可妾确实没有想好该怎么跟世子提。妾这两年暂时还不想要孩子。”
周璟松开她?的手腕,算是有了回应,想来气已?消了大半。可语气却依旧是冷冷的:“为什么三两年内不想要?”
朱颜道:“妾头一次怀娠的时侯六个月小产,虽说妾有幸活了下来,但毕竟伤了身子。三两年内妾就算真的再?有了身孕,以妾的身子,怕也留不住他。本来这也没什么不能很世子说的,可妾到底是存了私心。
阿颜是世子的妾室,先于正?室生子必遭忌惮。林姑娘是世子的未婚妻,将来必定是要嫁给世子的。可林姑娘的脾性世子也知?道,妾若被她?忌惮,如何能在府里?安稳度日?”
周璟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朱颜与林初夏碰面时的场景。朱颜满脸恐惧精神崩溃,拼命地想要离开,明显是被吓着了。他拉住她?的手,她?却躲在他的身后呢喃:“不要杀我。”若是林初夏什么都没对她?做过,她?何以便惊恐成这样?
朱颜又?道:“那日之事确实不能怪林姑娘。林姑娘本是好意?拉妾,是妾不领情,不愿她?拉妾。可那时不管妾如何,她?确实有能力拉住妾,不过她松手了。这一切都是妾自找的,怨不得旁人。但是世子当知?,林姑娘遇事只顾自己的喜恶,并不会顾及世子的子嗣的。
林姑娘出身名门,嫁过来便是世子正经的发妻。世子不等她过门,府中就已?纳妾生子,如此不异于公然打她耳光,林姑娘焉能不恼?
阿颜自?然知?道如若林姑娘真的恼了,世子也定会护我。可林姑娘嫁过来必定是正?室,阿颜身为妾室,每天要晨昏奉茶请安,叩首于她?的身前。若她?要折辱于妾,妾也只?能忍。并且世子不能管,管了便是纵妾欺嫡,有悖伦常。更何况世子总是要忙其它的事情,不可能一直待在后苑?世子离开后后苑便只?有妾与她?,她?连世子都算计过,此后还有什么不敢的?”
周璟听罢,竟真的哑口无?言。林初夏是父亲为他定下的妻室,不仅是他的婚盟,更是周家与林家的联盟,他必须娶。哪怕他死了,林初夏做了望门寡,也会有人举着他的牌位娶她过门,完全没有办法?改变。
朱颜搂紧他的腰,泣道:“世子,妾知?道你还为攸宁的事耿耿于怀。可是你要信我,我不是故意?不要她?的。那时世子跟妾吵架,话那样狠绝,妾以为世子是真的不要我们母女了。王妃寿宴那日恰巧又?传来了妾弄玉坊旧友薇儿的死讯。妾的朋友不多,唯有薇儿真心待我,可连她?也没有了。妾当时是只?觉生无?可恋心如死灰,所以才想寻死,并不是打定主意?非不要腹中的孩子的。
世子,我们的攸宁若是还活着,现在也该有半岁了。妾常常会想她?若是还活着会怎样怎样,所以才收了申琳姐姐的女儿做义女。妾也想跟世子早些生个孩子,一辈子安稳过日子。可妾不能因为自?己就弄得世子后院起火鸡犬不宁,再?让世子为难。”
周璟看她?哭泣,心底一动,倒真个心软了。周璟抱紧朱颜,擦去她?脸颊上的泪,轻声说道:“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孩子的事由你决定,我不会强迫你。你也不要再?自?己偷偷施针了。刚刚见你一针下去还见了血,一定很疼。你不肯近期要孩子,避子的药我去安排,你要是嫌它苦,喝不惯,就把你扎的这些xue位告诉我。我练过点xue手,日后我帮你点就是。不管怎样,总好过你自?己用针扎。”
朱颜点点头,竟真将xue位都指给他了。周璟练点xue手之前背过人体xue位,对于xue位比她?要熟悉的多,按着她?指的三两下就成了。
二人收拾好换上寝衣回房休息,玉漏正?滴到二更。周璟躺在朱颜的背后拥着她?的腰,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熟睡了。朱颜倚在他的怀里?盯着窗外的月光却是久久不寐:
“陆福生,你瞧瞧你自?己!跟弄玉坊的那些娼妓有什么两样?不是说好了要报仇的么?看看现在这仇报成了什么样子?矫情虚伪到连你自?己都要作?呕!”
张君璧是因着申琳的关系入了平卢军。张君璧武功高强,很受周璟赏识,甫一入军营就是四品校尉之职。周璟之父平卢节度使周昊初初入仕时,承祖荫,也是这个职位。张君璧如此,本来也是前途不可限量的。
可张君璧毕竟是江湖出身,散漫惯了,军营里?规矩森严,他受不惯,倒似美玉沉在泥沼里?,一点光彩也露不出来了。
周璟怜才,又?做了平级调动,徙张君璧为四品王府侍卫,行保卫郡王府的职责。周璟事务繁忙,不能常在府里?待着,又?怕朱颜在府里?闲的无?聊,就常常要惠然文茵两个陪着她?出府走动,张君璧随同保护。日子久了,怕麻烦,就直接将张君璧赏给她?做了贴身侍卫。此后,张君璧便只?受朱颜的调遣。
不久便到了薇儿的忌日,申琳抱着孩子,带着朱颜一起去祭拜。如今熬出头了,朱颜与申琳俱为人妇,衣食无?忧,出行都有丫鬟陪同。宝马雕车香满路,张君璧在前面驾着马,从青州最繁华的街道走过,路上行人退让,好不威风。
可薇儿没福,没有活到这一天。
朱颜一向与薇儿亲近。之前总黏着她?叫她?师姐的人,如今却长眠于地底,竟是天人永隔。申琳见她?难过,只?好将孩子先给张君璧,自?己凑到朱颜身边安慰她?。申琳没读过几本书,“死者长已?矣”的话也不会说,“你这个样子,薇儿若是在天有灵的话也要难受。”这样的话嚼了几遍也没有意?思,最后索性痛骂了弄玉坊那王鸨儿一场,末了也不忘撂狠话:“最好别让姑奶奶再?碰见她?,否则姑奶奶必将她?碎尸万段!”
其实申琳也不过是说说,没想到回程途中朱颜竟真看见了她?。
朱颜不过掀开车窗的小帘,却真个瞧见了那王鸨儿。街边售胭脂的铺子旁一个中年女人正?带着丫头挑选货物,女人五十开外年纪,没有发?髻,脑后仍旧如未嫁女一般垂着头发?。这副打扮,若不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婆,就只?能是娼妓了。
马车经闹市,走不快,车窗外的风景移动缓慢,偏偏王鸨儿这副打扮扎眼的很,朱颜不由得就多留意?了几眼。待她?回头,果然是那张熟悉的不得了的脸。
王鸨儿五十开外年纪,面容虽老却善打扮。半百年华和着胭脂香粉搽进她?眉眼的褶皱里?,填不满也落不下,斑驳在她?略有些发?福的脸上。朱颜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厨房里?待蒸的高粱面和着白面的包子。多像啊!红色和白色的粉末和成的面皮,圆圆肚皮的包子,接口处还是有褶有皱的。
一年前这个包子一样的老女人还曾将朱颜关在弄玉坊的小黑屋里?过。那个房间四面没有窗户,烛光暗黄,满室都是阴惨惨的气息。朱颜手脚都被缚着,这个女人一下子将她?推到一条春凳上,朱颜侧着头,能看到嵌着钢针的鞭子闪着银光。这女人使一个大汉一鞭鞭打到她?的背上,冰凉的针刺进皮肤里?,继而便成了热辣辣的疼痛。
这种刑罚一般不会持续太久,因为一般受刑的挨不了几鞭就要求饶,什么都肯依从了。可朱颜不一样,她?抵死不肯,最后这万能鞭竟成了每月例罚,一打就要半个时辰。有的时侯,朱颜是真觉得撑不下去了,这次是必死无?疑了。可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她?竟真的活下来了。
虽时隔一年,朱颜看到王鸨儿仍是胆寒。薇儿也是死到她?的手底下,死前不知?又?被怎么折磨过。朱颜这时才真的有了申琳所说的要将她?碎尸万段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