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半个月后，组织位于东京的某基地。
银色长发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这个最近被调到他手下、暂时作为临时司机和小弟使，代号为“suze”的家伙。
穿着一身被打理得整整齐齐的西装，生着还算清秀但没有什么记忆点的一张脸，属于扔进人群里并不容易被注意到的长相，就连那双柳黄色的眼睛，其中的神色都是很静甚至淡漠的，像是一滩死水。
——总而言之，是一副很符合对方被誉为组织“灭迹人”称号的样子，虽然从表面上看不出来，但经过他面前这个人扫尾过的案发现场，几乎不会留下任何可供调查的线索。
是个靠着在这方面过于突出的能力，而被boss破格擢升并给予了代号的家伙，但据说也是因为相同的原因，他亲眼目睹过各式各样的案发现场，却至今都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他自己解释说是有执着的、还没有完成的事情要去做，而在那之前都不愿意沾染鲜血。
boss不知为何，竟然对此难得表现出了堪称宽容的一面。
然而近来愈发多疑的琴酒却只觉得这个家伙无比可疑，但在有前者默许的情况下也没法对这人做些什么。
于是他更加不爽了。
而琴酒不爽的后果，遭殃的一般都只会是别人，而他让别人遭殃的方法向来简单粗暴但有效。
苏兹戒备地看着被顶到自己脑门上的伯莱塔，想要退后却又硬生生止住了步伐，脸皮有些抽搐地询问面前气场全开、近年来在组织里名声愈发不像个人的银发杀手道：“琴酒，你什么意思？”
据他所知，他面前这个隐隐有成为组织里“topkiller”趋势的男人，在不久前似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受了不轻的伤，而在他回到组织之后没多久，就莫名其妙转而流传起了组织里那位向来目中无人又位高权重的二把手——rum大人被“那位先生”教训了的小道消息。
而自从琴酒受到组织boss前所未有的器重、并不断得到提拔之后，他和朗姆的关系就开始以一种所有长眼睛的人都能明显看得到的速度一路恶化，甚至有了各成派系分庭抗礼的趋势——但boss却对此表现出了极其微妙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冷处理态度。
而差不多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琴酒本人的性格，也逐渐变得难以捉摸、而且疑心病严重，直到发展到组织里几乎没有人——唯一和他关系还算不错的麦卡伦，在半个月前因为不知名原因被他给亲手杀了，连尸体都直接沉到河底喂鱼的那种——完全不害怕他的地步，就比如现在……
“听说你一直不愿意亲手杀人？”银发杀手那双幽绿色的眼睛在组织基地阴暗的主色调映衬之下，显得就像是两缕飘在半空中即将索人性命的鬼火，配上他那犹如在北冰洋里浸泡过的、沁着寒气和杀意的嗓音，也难怪在组织里的风评一年更比一年阴间。
“……”苏兹看起来对于眼下这副情景既恐惧又摸不着头脑，他眼珠转了转，试探性地问道，“如果我回答‘是的’，你是不是就打算送我一颗子弹？”
“理由。”琴酒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吐出两个浸着冰碴子的字。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说过的，因为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啊。”苏兹听他问起这个，微微叹了口气，脸上的恐惧倒也紧跟着褪去了几分，“不过看起来，如果不说清楚的话，我今天是绝对没有办法完好无损地从这里走出去了啊……”
琴酒冷笑一声，绿眸里闪过一丝戾气：“说。”
“……”
沉默片刻之后，苏兹才表情麻木又吐字清晰地说道：“这是我和某个人的约定。”
“你说‘约定’……？”琴酒的眼神里溢出半点不加掩饰的荒谬和讥讽，“看来我真是高看你了，居然因为区区一个约定就试图挑战组织的规则……”
“不是的，我和他之间的约定，才不是单纯的‘不杀人’这种事情！”苏兹突然擡起头，大声打断了琴酒的话，像是受到了冒犯一般。
“我和他所约定的内容是——‘为了创造出一部无与伦比的终极推理小说，他的生命终将由我来亲手终结’。”
苏兹那双静得恍若死水的眼睛里骤然泛起一抹状若病态的癫狂，就这样直勾勾回视着琴酒不带任何情绪的绿眸，脸上满是笑容地诉说着自己杀死友人的计划。
“而在那一刻正式到来之前，无论要我等待多久都无所谓，又怎么可以因为那些本来就要死了的虫子，玷污了这么神圣的伟业呢？！”
“……推理小说？”饶是琴酒，对于这个答案也难得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他忍不住嗤笑出声，“无聊，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无与伦比的推理小说，那种只会在纸上夸夸其谈的东西……”
“不！这次是你错了，琴酒，那才不是只会被简单刻印在纸上的夸夸其谈！”苏兹再一次打断了琴酒，他像是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脑袋正被对方的枪指着，兀自陷进了对未来那场必然会到来的、无比美好的幻梦的期待之中。
“这部小说一经发布就注定会被载入史册——因为它终将‘侵蚀现实’，成为推理小说史上无可超越的传奇！”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张开了自己的双臂，神情癫狂地如此大声宣扬道。
“……”琴酒表情微妙地审视着面前这个脑子突然间就变得不太正常的青年，得出了一个结论：即便是在他的枪口之下，对方依然从头到尾没有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撒谎的痕迹。
虽然没有什么确切的关联，但在听到“推理小说”这个词的时候，他下意识就联想到了不久之前他偶然遇到的、那个自称是什么“名侦探”的小鬼。
而那件事的结果竟然是他不但真的放对方活着从他的枪口底下离开了，甚至没有把对方带回组织、更没有再试图去靠近乃至是找过对方的麻烦。
那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除了他们两个，大概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了——而这对于一直以来都表现出一副对组织忠心耿耿模样的琴酒来说，简直是前所未有且不同寻常的一件事。
但琴酒自问，他确实没有一定要把那个多智近妖的侦探带回组织的想法，更不打算杀了对方，那种非敌非友、立场不明，却偏偏能够把他看穿的、极度危险的家伙，如果亲自动手的话，大概率会被反噬得死无全尸吧？
以江户川乱步——他在事后已经调查出了那个小鬼的名字——以对方那天说出那番话时，就连他这个不知道杀了多少人的杀手都莫名感觉有点背后发凉的样子，明显就不是个会在被逼到极端的情况下抗拒对其他人下手的、那种正义感过剩的滥好人侦探。
——天才和疯子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从来都不存在什么区别。
正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所以对于江户川乱步，琴酒人生中第一次、可能也会是唯一一次选择了对某个人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
丝毫没有察觉到拿枪指着他的银发杀手短暂走了个神的苏兹，还在喋喋不休地论述着，话到末尾还十分不怕死地反问琴酒道：“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被我们这史无前例的宏伟杀人计划给惊艳到，gin？”
琴酒：“……”
琴酒一脸冷漠地瞥了他一眼，看表情似乎是已经认定了这个被临时安排给他当手下的家伙，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他呵了一声，果断收回了那把在这种情形下已经没剩下多少威慑力的伯莱塔，面无表情地说道：“简直莫名其妙，我这里可不是废物回收厂，而且既然你这么崇尚自己嘴里那出闹剧般的伟大计划，那么在把它实现、能做到亲手杀人之前，就给我滚去地下基地训练新人好了。”
“新人？”苏兹闻言一脸迷惑，“这种事我可不会。”
琴酒：“……”
看琴酒那骤然阴沉的表情，明显又重新升起了想要掏枪的欲望。
“咳咳……”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的苏兹干咳两声，终于在银发杀手的杀气威慑之下收回了沉浸在他‘侵蚀现实的推理小说’中的神思，表情有些讪讪地飞速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既然是训练新人，那新人的资料总该有吧？”
琴酒收回自己正狂掉冰渣的目光，掏出手机操作一番将相关资料发给了对方，咬牙切齿地威胁道：“苏兹，你最好给我记住你是组织的人，另外，把你刚才那副恶心的样子给我收敛好了，我的耐心可算不上多好。”
苏兹垂了垂眸，从善如流地应答道：“是是，我知道了。”
琴酒那双幽绿眼睛里的寒气依旧没有丝毫减少的趋势，看向苏兹的眼神里满是嫌恶——他对于废物向来都不会摆出什么好脸色，更何况杵在他眼前的这个废物，还是个疑似妄想症患者和偏执狂的多重神经病综合体。
哪怕对方所言在核查过后证明全部都是事实，也仅仅只能说明对方脑子的病情，可能要比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还要更加严重而已。
不想再继续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的琴酒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兹一眼，但最后还是尽职尽责地对对方简要解释道：“这次进来的新人里，可是有好几个还算有点能力的麻烦人物，作为组织里正式的代号成员，你这家伙可别被对方给轻易反杀了啊。”